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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文迎兒形銷骨立,眼睛無神,也無脾氣,不像是她記憶裡的十四妹崇德。她甚至不是最近一個月裡抓到的長得最像崇德的人。
話又說回來,官家的兒女加起來四十多個,每個都有三五分和崇德相似,這世上這麼多人和她相似,趙頑頑也實在是沒什麼特別的。
想來想去,她忽然覺得有些悶熱。
“藍禮?”
藍禮從她榻前的碧紗櫥後頭走過來,這個時候除了藍禮,其他婢女都已經被她趕出去了。
“你今年多大了?”
“稟帝姬,下個月就十四了。”
十四了……韻德目光掃著他,模樣白嫩俊俏的一個少年,肌膚像女人一樣光滑,喉結聳動,聲音有了男人的特徵。她將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後在他兩腿間停留了一會兒。
韻德忽然覺得自己荒唐。可是她這些年間心裡空空蕩蕩的,如果不脫離荀子衣,她就將是下一個官家的犧牲品,那也就是下一個崇德了。
☆、夜出
絳綃蹲在馮熙跟前,想幫他替換鞋子。那二十二皇子的百晬禮辦完了,馮熙總算能在家中歇幾天,端午後才再回去。
馮熙擺手不用她。絳綃在他屋裡待著,即便不用她,她也不出去,只要馮熙不明確趕她,她也就當做個擺設在那裡站著,隨意找點手上活計消磨時間。
馮熙也沒刻意她到底站在哪裡,只要不在他眼睛光線裡就行。雖說回京已經三年,他也仍舊不大喜歡汴城與宮中那種紙醉金迷的氣質,除了他的女人之外的其他女人都只不過是燕燕奴奴之輩,他很難瞧進眼裡去。
牛羊司倒是令他更清醒些。牛羊餵食牧養後再予宰殺,與大敵當前卻惶惶不知的汴梁官民一樣,只要能銷金如糞土,誰認得你東南西北是遼金西夏還是吐蕃呢。
本朝開了許多先河。那權宦管通是個立圖名垂青史之人,要做有史以來第一宦官。不僅出使遼國、統軍西北、南征動亂,現在正在擬從魏國公一躍為王。
馮熙想起自己的西軍歷史,跟著父親征戰十餘年,最後目睹父親從統安城外山崖墜落,兄長為救父親而突圍不成,眼睜睜地在他面前死去。父親的頭顱被西夏人砍下帶回成為一時之談,而管通順水推舟,將此戰敗亡的軍責推卸給父親。
為了控制他在朝中與他的對立面說話,管通以文馮兩家全族相威脅,將他調回宮中給了個看似軍階更高的閒職,日日在官家面前吹打羯鼓與蕭笛,慢慢地磨他的心性。
馮熙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刺字。摸著這字,他倒覺得很溫暖。他記得從小云寺將崇德救出來的那天,看著她被母親與文家秘密接走,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腿上的那一箭當真有些要命,因為是刺穿了他在古骨龍血戰時的舊傷,這以後都不知道能不能好了。他往外駕著馬慢慢跑,等被抓回去往臉上燙字的時候,那“滋”的一聲燙下去,三年沒笑過的他,卻笑了。
趙頑頑……
忽然自己咧了咧嘴,眼前已經現出一抹紅裙,往上看去,見是身披大紅的趙頑頑本人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他驀然站起來,突然有些侷促和臉紅,因心裡正想著她她就出現了,還真是措手不及。
旋即才想起她已是自己過門的妻子,將要與他相守一生的。這也是她曾經所提的要求,但那時候他自覺沒辦法滿足,只有她將死的時候,才知道一切都是不足為提的。
而他註定要為這個女人遮風擋雨,收起長久以來的卑微憤恨和抑鬱寡歡,給她一個真正安穩的時年。
“你,你回來了。”文迎兒也有些侷促,兩個人面對面著,一個人頭微仰一個人頭微低,都嚥了一口唾沫。
文迎兒見他今天已經換上了很乾淨的紫色涼衫,頭髮溼潤卻已係起,臉上還有蒸汽和胰皂的味道。
“去了荀駙馬宅?可有人為難你?”
文迎兒心想還是不要說的好,但又思著他是夫君,而自己今天又險些被侮辱,想起身上這件衣裳頓覺噁心,於是便說:“我先去換衣裳。”
馮熙見她要去淨室,說,“你在屋裡換就行了。”言下之意我們是夫妻。
文迎兒踟躕一陣,還是默然出去了。馮熙倒也沒覺出什麼,只是思索她應該見過了韻德帝姬,沒有引起太大懷疑。
皇城司的探子近日的動向他也清楚,如果他將她這樣藏著掖著,反而會招惹注意。因長期在小云寺中,又是瘋傻的狀態,她比以前瘦銷了太多。現如今她不記得以前的事,行為舉止都變化了不少,反而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