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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容徹底安靜了下來,相朵被烈陽烤乾了的花骨朵,不再跟顧子期鬥嘴,被他說得狠了就離他遠遠地,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顯然,顧子期不這麼想,身邊的女子畢竟是他真真切切喜歡過的,這麼些年,他自認為把倆人間的一切都塵封在過去,無論是之後在皇宮內再見,還是事後默許趙涉殺她,他都可以冷靜對待。他有著自己的使命,他不能讓元容成為他的絆腳石。
可事實就是這麼可笑,當那個女子再度出現在身邊,用著熟悉的語氣,周身都是他熟悉的味道,那些沉睡在內心深處記憶蠢蠢欲動,開始甦醒。
在外人看來,他與元容的身份隔著鴻溝,商人再富有,也攀不上官宦人家,何況是名門貴胄。
好些秘密他知道,姜承疇知道,姜老太爺亦知道,但元容不知,世人不知。
那時候的元容,嬌嬌小小,就像認準了他,任憑姜夫人怎麼勸怎麼罰都不回頭。
“嫁給我,可就不是官娘子了。”顧子期記得那年那晚的風很涼,懷裡的身子很軟,那是他第一次抱她。
“不在乎的。”說著一隻小手滑到他的脖頸,猛然一拽,線斷裂的聲音,一枚小小的玉佩就這麼被元容攥到了手心,她看著他,眼裡流光溢彩,卻問的異常認真,“你會不會娶我?”
“會。”顧子期鬼使神差的點頭,述說著他根本無法做到的承諾,“等我回來就娶你。”
當年,又是當年。
顧子期閉眼,再往前就是平津了,過了平津就是蜀國的土地,他中途讓捎了信回去,只要入了蜀地,他便可以放開拳腳,不用這麼畏首畏尾。
而元容,不能入蜀。顧子期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帶這麼個麻煩,他與顯後之間還有一場博弈。
“要分開了嗎?”元容身上穿著普通的粗布麻衣,沒有了珠寶的點綴,少了華貴多了點清秀。她佇立在風中,陽光投映在她的身上,蕩起一層金邊,柔軟溫和。
過了平津他就不用躲再趙衷追查的兵馬,也不用再擔心顯後在半道上給他使絆子。馬蹄聲噠噠的敲擊著地面,元容看著不遠處灰白色的城牆,黑色的大旗鑲著金邊,迎風颯颯。
元容話音將落,韁繩便被顧子期狠狠地握住拉起,馬兒嘶鳴過後,安靜下來,垂著頭吃草。
“終須一別,下車吧。”顧子期目視前方,沒有看元容。
“好。”元容毫無遲疑的應下,拎起裙襬跳下了馬車,她就知道,顧子期還是會拋下她的。
許是元容應的太快,顧子期扭頭,表情有些麻木,他掏了掏袖口,從裡面摸出一小袋銀子,握在手心沉甸甸的。
他坐在馬車上元容立在馬車下,就這麼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她,眼神剛對上,元容就快速的移開,想了想,才伸手從顧子期手裡拿了裝滿銀子的荷包,這應該是給她的。
她睫毛扇動,臉盤如玉不施粉黛,乾乾淨淨地模樣似他離開那日,風暖的醉人,她輕輕揮著手,盼著他早日歸來。
然後,他再也沒有回去。
顧子期看著元容不留痕跡的掂掂荷包,繼而收入懷中轉身離開,片語未留。
“駕——”馬蹄聲響起,漸漸遠去。
元容把錢袋子又往裡收了收,沿著馬車來時的壓痕往回走,吸吸鼻子,元容抬頭望著天空,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不停的給自己鼓勁,好不容易都活過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容兒。”腳步聲和男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下一秒她就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顧子期的身影籠罩著她,臉頰貼著她的髮絲,麻煩也罷,不安也好,感性戰勝理智,這次沒有人攔著他,他便無法放她一個人離開,“你要不要跟我走。”
要是沒有這幾年的經歷,元容早就不管不顧的應下了,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孤身一人更讓人害怕的?就像快要淹死的人,哪怕是給一根稻草,也會死命的抓住。
可是這根稻草,她不敢抓。她寧願立刻絕望,也不要在握住希望後承受更大的絕望。稻草無法救人,而顧子期也給不了她木舟。
“走,走去哪?”元容沒回頭,“我怎麼跟你走?我以什麼身份跟你走?我曾是南晉的皇后,蜀國可會容我?便是改了身份跟著你,平林公主可會容我?還有那位林家小姐,如此機敏聰慧,你不還是把她放在南晉,平林公主怕是根本就不知世上有這麼個人罷。可你卻說帶我走,你心裡該明白的,我去蜀國只有死路一條,到時你真的能拋開一切護我周全麼?”
身後的人沒有回話,只有急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