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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了想容,雖是個閨女,也叫任豪百般疼愛。那段日子是葛氏最美妙的夢境,她就像個正經人家的夫人,府裡的事體皆過她的手,丫鬟婆子皆待她敬畏有加,任豪也彷彿拿她當正經老婆敬愛著。
路氏的出現是她的噩夢。那個女人滿身皆是書香貴氣,舉手投足間行雲流水,像個真正的長安官小姐。任豪也不像葛氏預料之中那般冷淡,倒是待路氏很敬重,甚至毫不猶豫的拋下了她,轉而把路氏攬在懷裡,說著甜言蜜語。葛氏心中羞恥,憤怒,可她哪怕在心裡告訴自己一萬遍,要知足,仍舊忍不住胸中酸意。
後來她才發現,路氏不僅僅是出身高於她,地位高於她。路氏的心腸是黑的,她笑起來這麼溫婉動人,眼裡彷彿隨時閃著盈盈水光,一雙手卻是黑的,帶著劇毒毫不猶豫的扼死她。路氏面上的笑也像極了吃人的鬼怪,嘴角微微上揚,一直咧到耳旁,露出沾血的獠牙。她鬥不過路氏,她的爭風吃醋皆是最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她服輸。可是發覺任豪完全不信她的鄙夷厭惡樣子,她心裡仍舊有些痛楚。
那日傍晚,葛氏在農莊裡端著一碗粥,坐在板凳上吃“晚膳”。周媽媽和阿菊是任想容指了來侍候的。這兩人皆是任想容身邊得力的下人,更是多年前葛氏親選來給女兒侍候的。不成想十年轉眼過去,這兩人卻被女兒指回來照顧自己。
葛氏瞧著已經很老了,面色蠟黃,額上眼下皆是歲月帶來的紋路,她的頭髮綰成一個簡單的婦人髮髻,乾癟的身材全沒了當年的豐盈嬌嬈。不過她看上去很平靜,不再像剛剛被趕進院子那樣瘋癲痴狂。只有阿菊曉得,葛氏每晚都要在油燈下織補東西。
像葛氏這樣犯了大錯的妾室,本是該死,即便活著也生不如死。不過上頭大小姐慈悲,不僅不曾磋磨她,反倒還給了條生路。葛氏每月都能領一匹布料,雖不及原先府裡的,卻到底不用再穿破舊的衣裳。只她卻拿這些布匹給女兒縫衣裳,做鞋面兒。
阿菊曾要制止她,只因即便葛氏做了,任想容也收不到她的東西,大抵也用不著。可週媽媽卻止住了她。周媽媽在屋外擇菜,身上過了層泥腥味,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在袖子管上擦擦手心道:“你不懂。姨娘做這些不過是給自己留個念想,到底她唯一記掛的便是二小姐。你做了母親便知曉了,姨娘這是要想著二小姐,活下去。”
可是說這話的周媽媽,卻抖著一雙手推了門進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瞧著院前瘦弱憔悴的葛氏。
葛氏吃了半碗粥,便用不下了,瞧見周媽媽來倒是皺了眉:“周媽媽,這是怎麼了?”幾樣可能在心裡繞了繞,她覺著最有可能的便是上頭老爺夫人對她又有旁的安排了,才叫周媽媽這樣惶恐。
葛氏擦擦嘴,平靜道:“我什麼不曾經歷過?到底已經認了命了,有甚麼事體你說便是,藏著掖著叫人不爽利。”
周媽媽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目眥欲裂地瞪著黃土地,半晌才沙啞著聲音道:“二小姐……沒了。”
“哐當”一聲,瓷碗掉在了地上,碎裂成幾瓣,坑坑窪窪的泥地上濺上粥印。半晌,葛氏乾澀笑了笑,抖著手指把枯黃的髮絲別在腦後,有些木然的站著,直到天空微暗,才蹣跚轉身進了屋。
阿菊怕她出事,抓抓褲管便要隨她進去勸上兩句,卻給周媽媽止住了。
周媽媽從地上起來,褲管上蒙了灰,她走幾步,坐在葛氏門外頭守著,揮下掌給阿菊比了個手勢,叫她莫多話。農家小土房外院說的甚麼話,裡頭聽得刷刷清,阿菊若是再多話,豈不是要了葛氏的命?
沒想到葛氏還是出了事,油燈一晚上沒熄,葛氏一個人坐在裡頭縫縫補補。外頭阿菊和周媽媽也瞧著她的影子面面相覷,卻到底沒想出聲打擾。葛氏熬了一天一夜,終究是病倒了。阿菊為她請來莊子裡的大夫,卻說她有燈盡油枯之勢,自己有無有求生之志了。
晚上阿菊進門侍候,才見葛氏手裡拿了剪子。她嚇得撲過去,拉著葛氏的手哭,她說姨娘啊你不能這樣啊,活著我和周媽媽侍候你一輩子,二小姐也盼著您好好的。
葛氏虛弱地笑了笑,拿剪子裁了布匹:“我這身子本也活不長,何需自我了斷?何況我還盼著……來世能找到我的想容,怎敢自裁觸怒牛頭馬面,叫我們母女不得再相見。”
葛氏死在半個多月後的傍晚,她沒什麼可留戀的,也沒什麼可爭的。她這一輩子也自以為風光過,卻被打落到泥裡去,再也沒起來過。如果女兒不在了,她也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至於那個她陪了十多年的男人,到死也沒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