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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老太太竟然真的要驗身,秀荷正自思量,乍一聽見庚武嗓音,連忙訝然抬起頭來。
那清晨的天井下紅花綠草芬芳,空氣溼漉漉的,庚武踩著院中積水走到跟前,高高大大的罩下來一片陰影。秀荷問他:“你來做什麼?我自己能應付。”聲音且柔且靜,叫他看不見慌亂。
庚武睇了眼地上的秀荷,一襲緄金邊新娘紅裝寬寬大大地綻於青磚地上,幾枚紅痕在頸間若隱若現。他看著她綰墜的新婦小髻,想起昨夜五指併入她髮間,扣緊她糾纏的一聲聲嬌憨淺吟,心裡便忍不住又氣又心疼——只道她昨夜為何出離預料的對他主動,原來都只為應付今日這一場退親。
傻瓜,跪這群蛇蠍心腸做甚麼。
“悄無聲息就走了,讓我好找。以後不許揹著我一個人離開。”庚武長臂將秀荷從地上拉起,一顆顆把她的衣襟扣好。他的身量比她高一整個頭,可以讓她將臉恰恰好地抵在他的胸口。
“你來與不來,這門親都是要退的。”秀荷被箍得暖暖的,她自小遇事總是自己解決,從未被人像這樣霸道而自然地護著。莫名眼眶有些紅。
庚武用下巴抵著她柔軟的碎髮,左臂將她攬緊,右臂單手拱了一禮:“這般以大欺小欺負一名弱女子,莫非是梅家一貫的作風?”
語氣冷冷,並不與這群精怪玩弄客套。
老太太和葉氏互相對看了一眼,眼裡頭便有些澀。庚家祖輩忍字為先、仁善謙讓,然而二十一歲的庚武站在人前,著一襲勁爽青裝,眸光銳利且雋冷,不像庚老太爺父子,也不像他的哥哥們,卻像是一匹脫韁的野狼。今日他若是一個人來,那麼只管叫家丁將他當做鬧事的打出去,他卻比他的父輩們都要圓通,竟是叫了族人來,族與族之間就不一樣了。
這小子心思深,不好對付,將來怕是要翻盤。
老太太臉色不好看,對著眾人卻不敢發作,示意家僕把吃酒的親戚請去飯廳,又給客人們看座,連忙遞了茶。
罷,這種不討好的事兒總要自己先出頭,葉氏訕訕地勾了勾嘴角,彎眉笑道:“喲,庚賢侄你這唱的又是哪一齣呀,怎麼我們秀荷忽然又成了你的女人?”
庚武不亢不卑地對葉氏做了一禮,骨節分明的大手將秀荷的小手攥進掌心:“給嬸子添麻煩,秀荷昨夜實與我同在一處,既然梅家並未與她下過婚書,那麼這樁親事便不能作數。請恕侄兒魯莽,這廂先行帶她告辭一步。”
二少爺梅孝廷著一襲黛青雲紋綢裳,手掂著鳥籠,頭一回嘗得人間極樂,那鳳眸含笑如沐春風,歡喜藏掩不住。長廊上見大哥陰冷冷地杵在木欄杆旁,不由招呼道:“阿奕,新婚快意之日,如何卻這般低沉?”
梅孝奕一動不動地望著樓下,空等了一夜的他嗓音低沉而澀啞:“她要走了。”
“她……她是誰?送大嫂歸寧那是三日之後,今日可不能出門。”梅孝廷逗著鳥兒,那鳥兒啾啾啼叫,想到昨夜終於將“秀荷”吃透,又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不知……她隨他一走,這四角天空之下的盼望,便沒有了。”梅孝奕修長手指撫著椅背,卻不再說話。那側影孤獨清瘦,沒有活氣的俊顏被光影隱去半邊。
他?梅孝廷訝然轉頭一看,方見那天井下的客堂裡,秀荷正穿著昨日新娘紅妝立在庚武的身旁,那庚家三少左臂攬她,攬得是哪裡,她的小腰……可惡,關秀荷是他梅孝廷床上的女人!
宿醉方醒,一夜只覺醉了三生,記不清中間到底發生了甚麼。梅孝廷容色一冷,陰鷙又浮上了眼眸,把鳥籠在手上一提,撩開衣襬冷嗖嗖繾風下得樓去。
“慢著——”十六歲的秀荷婉靜地倚著庚武,那一青一紅千般登對,葉氏看著眼痠,餘光瞥見兒子下來,便不動聲色地拖長聲音道:“一句話就把人帶走……坐了幾年牢,倒真把庚家的良種磨成了土匪。姑娘是嬸子這裡跑出去的,你辱了她的清白,她爹回頭要告衙門的,我們做長輩的總不好幫你擔官司。得要姑娘自己肯。秀荷你說,昨夜是庚武趁機佔侮了你,還是你自願從了他?”
若說佔侮,庚武就得去坐牢,她小丫頭才剛嚐了男人的好處,一定捨不得;若說自願,兒子必然恨她,日後也能安生與媳婦過日子。左右梅家都不吃虧。
秀荷駐足凝視庚武清雋的臉龐,忍了一夜的他下頜冒出青茬,目光卻堅毅且柔情。那荒厝亂草之中,他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炙熱的氣息抵著她的耳畔說:“秀荷……秀荷,再推開我一次,我不回來了!”
秀荷默了一默,深吸一口氣仰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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