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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小心!”沐疏芳在後頭,沉著聲音喊了一嗓子。
北堂繆腳步未頓,手裡三尺大刀利刃向敵,遠遠就看見朝他而來的李常安。
李常安穿了一身薄甲,北堂繆想,許是年紀大了,背不動厚鎧了,如此倒是輕便。但他畢竟是打頭陣的,這樣著裝,委實危險。
剛想完,身側副將一個長槍上去,就挑落他肩上護甲。
李常安眉頭都沒動一下,竟是越過他們,斬殺後頭小兵。
北堂繆上前去他糾纏,被他策馬繞開,他似是知道不敵,絕不與他正面交鋒。
微微有些煩躁,北堂繆提刀轉頭,瞥見敵軍王旗,策馬而去。
沐疏芳弓弩裡的箭用盡,就被人裝進吊籃吊上了城門,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當下形勢,忍不住皺眉:“他們計程車氣,怎麼會一夜之間鼓脹成這般?”
長念在城門上,給她指了指那高高飄著的王旗:“武親王親自上陣了。”
“可是,他們兵力不足,怕是連城門都破不了。”
長念垂眸,手放在城牆垛上,輕輕拍了拍:“你都能看出來,武親王又怎麼會不清楚?”
沐疏芳怔然。
武親王沒穿護甲,只舉著他那把跟了他十幾年的刀,雙目充血地喊:“將士們,跟我衝——”
四周一片應和之聲,旌旗高揚,武親王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戰場,萬里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他大刀一舉就是三里路,身後有無數願意追隨他的將士,血和土,汗混泥,一戰功成熱酒灑烤肉,笑談回京之後的功績。
那時候的他滿心以為,這些熱血能換回他想要的東西。
然而如今他的眼前,只有高高的城牆和斑駁的城門,那城門委實太過冰冷,涼盡了他這麼多年的血。
身子骨不如年輕時硬朗,刀只不過舉了一炷香,就覺得累了。武親王咬牙挺著,手微微發顫,仍舊是聲嘶力竭地喊:“跟我衝——”
李常安遠遠地吼了一聲:“是!”
薄甲被刀劍斬開,鮮血淋漓,李常安恍若未察,單槍匹馬衝過人群,長刀狠狠往那城門縫中一插。
“鏘”地一聲,城樓之上的長念彷彿都察覺到了震動,微微抿唇。
李常安身子僵硬地捏著刀,想往下劃,卻是使不上力。
他的身後,五個士兵舉著長矛刺進他的背裡,鮮血如注,他張嘴還想喊點什麼,血卻是噴湧而出,淹沒了他的聲音。
李常安回頭,看了一眼大軍之中緩緩倒下的王旗。
王爺,他動著嘴唇,無聲地再喊了一遍。
長矛抽出,李常安身子一震,卻沒倒下,仍舊死死地捏著門裡的刀。士兵忌憚地圍著他,過了許久,才有人敢上前去捉。
然而,手一碰,又收了回來,士兵愣愣地看著這位年邁的將軍,不知為何也紅了眼。
李常安已經嚥了氣,卻仍舊固執地望著武親王的方向,沒閤眼。
武親王渾然未覺,猶自在拼殺。一隻手舉不動了,他換另一隻手,硬是帶著幾個營拼殺到了城門口。
但,也只能到這裡了。
北堂繆帶兵圍剿後方敵軍,砍斷王旗以亂他軍心,效果不錯,後頭的援軍已經不敢再進,前頭的武親王也已經被半包在了城門之下。
“王爺。”長念站在城樓上冷聲道,“現在投降,可免一死。”
她答應過太后,要留這人一條命。
武親王聽見了,卻是用刀杵地,哈哈大笑:“免死?本王用得著你這黃口小兒來免死?本王的命是自己的,千萬敵軍都沒能取了去!”
長念皺眉。
武親王的笑聲漸漸沙啞,他看了一眼四周,茫茫黃沙之中,他好像已經找不到能去的地方了。
“是命,非戰之過。”他笑,大聲道,“非戰之過也!”
話音落,雙手舉刀。
“王爺!”驚呼之聲響徹天際。
長念狠狠地閉上眼。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與武親王一起出宮的時候,看見個戲臺子,武親王“嗷”地一聲就撲了過去。
那時候臺上的花旦唱的是什麼來著?
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吶~
聲調悽婉,彩袖飛揚,柳腰盈盈地委坐在地。
那聲音彷彿從記憶裡透出來,幽幽迴響在這城樓之上,悽悽慘慘,尋不著歸處。
長念咬牙,抬袖抹了把臉。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