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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她忽然呼吸一滯,看見那個人緩緩抬起頭來,臉籠罩在煙花明晃晃的光暈裡,蓮燈的柔光撫上他眉梢鬢髮,可是林青釋並沒有帶著覆眼緞帶,他的眼瞳此刻隱隱約約凝視過來,宛如碧色深潭,也像琉璃光華的兩方凝碧珠,那裡面映照出面前的整一個人間。
“天吶!”金浣煙感嘆,“他的眼睛真是太漂亮了!”可是他忽而又有些不確定,那雙眼太清澈、太漂亮,著實不像盲人的眼瞳。就在金浣煙遲疑之際,忽然看見那人摸出筆,在蓮燈垂下的紅色紙緞上題寫了幾行字。
他在寫字,他能看見!
金浣煙萬分驚駭地就要往那裡走,他和史畫頤都沒有參與涉山的戰場,自然不知道何昱挖下了朱倚湄的雙眼,想要讓林青釋復明。此刻他心中橫亙著千百個疑問,衝破阻擋在他們之間的人群,橫掠成一道驚電,一邊驚呼:“林谷主!我是金浣煙!林谷主,是你嗎?”
然而,在他的驚呼聲傳入耳的第一時間,林青釋已有知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快速將蓮燈放在水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遠,在人潮中一晃就不見了。等金浣煙趕到的時候,只能頹然地看著那盞遠去的蓮燈。
“林谷主好奇怪啊!”史畫頤道,一邊凝視著蓮燈上的題字,那字跡雋秀而又不失鋒利,她念道:“一願師祖不騫,二願摯友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題於中州零七年。”
後面是新補上的一句話:“終究蒼冥無眼,三願皆不可得。”
金浣煙心緒複雜,沉默良久才說:“這大概是林谷主在奪朱之戰前夕的那個紅蓮夜寫下的,陰差陽錯之下,當時卻沒來得及順水送出。”那時候,林青釋還是俊秀的白衣小道長,師門和樂,摯友同行,所親所愛皆能時常相見,可是如今滄海輪轉,曾經希望能長長久久的,最後還是求而不得。
世間事無非是萬般差錯,造化弄人,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願望,才勉強算作情深。
金浣煙不再放縱自己去想這些傷情故事,今夜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轉向史畫頤,正色道:“等會文軒帝會隨著演出的眾人巡街,不論雲袖雲宗主做什麼,我們都不管她,只要讓史府上下守衛住這一方不動亂就成。”
“表姐”,眼看著史畫頤點頭,金浣煙微感遲疑地問,“擷霜君一定已經來了,你要去找他嗎?”
史畫頤一言不發,垂落的青絲遮擋住明眸,看不出此刻眸中正閃爍的是什麼心事。良久,她緩緩抬頭,感覺到遠處開始更為喧囂沸騰起來,像數滴油滴落進滾燙的沸水中,不禁一擰眉:“果然如此,巡遊演出的人倒是將來了。”
她按著雨隔劍,與金浣煙揀了一處背對人群的地方並肩而立,身邊遠遠近近無數喬裝成平民的,都是史家和其他一些友族的死士,此刻正嚴正以待,目光灼灼地看著人潮裡露出的旋舞花瓣和綵帶。繽紛的鮮蕊沾著淨瓶裡的水灑滿道路,歌吹之聲不絕於耳,隱隱有咿咿呀呀的唱腔。
史畫頤靜靜看著,忽然似有所感,彷彿遠處高樓上的秋夜中,也有眸光投射過來注視著她。她疑惑地抬頭向那個方向看了許久卻一無所獲,於是鬱郁地按下心思,靜待遊行。
遠處,撲稜稜,磚瓦輕滑下的微微響動傳來,低伏在樑上的沈竹晞緩緩起身:“好險啊,差點就被璇卿發現了!”
陸棲淮頗為無語:“你又沒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非要避開史畫頤幹什麼?”
沈竹晞摸摸額頭,訕笑:“你說得好像有道理啊。”他有些奇怪:“我瞧著金浣煙年紀不大,怎麼看起來倒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倒是經歷了不少。”
陸棲淮眼神微微閃爍,忽然道:“我倒是隱約聽說過一點他的故事——”沈竹晞充滿好奇的探究目光立刻對過來,陸棲淮伸手虛虛捂住他的眼,淡淡,“金浣煙也曾錦衣玉食,紈絝飛揚,卻在最烈灼的年紀突遭喪父噩耗,而後流落平逢山——他其實過得並不容易。”
陸棲淮並沒有講出金浣煙曾是凝碧樓的人,雖然他知道,但卻認為不適宜讓沈竹晞知曉——這也算是埋藏最深的一著底牌。他頓了頓,又說:“不過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故事,誰知道呢?”
沈竹晞對他說的不太感興趣,胡亂應了,向後摸索間,忽然碰到一樣硌手的物事,定睛一看,是一罈梨花酒,封口的紅緞帶微微鬆動,似乎被人動過。他沒有在意,只是抱起來晃晃酒罈:“嘻嘻,陸瀾,我們一起喝梨花酒吧!”
“你喝吧,我不喝。”出乎預料的是,陸棲淮卻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