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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色衣衫的少年人席地而坐,聽見琴聲裡有碧水滔滔,紙上春山,雨後長空,指隙遺冰,他耳花神迷,一曲終了,許久也沒能回過神來。
那個藍衣少年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樣,似乎十分不屑,全然忘了自己第一次聽到友人彈琴比這還要失態許多。旁邊另一個櫻草衣衫的,從腰間抽出篳篥獵獵吹奏起來,衣飾華貴,杏眉細目,吹出來的音節隱約有些尖銳刻薄,打量起來,也是個養尊處優、頗為冷傲的富家子弟。
鄧韶音忽然訥訥地,攥住了道長遞過來的糕點在掌心,一句話也插不進他們的談話。那個藍衣少年嘀嘀咕咕地說了許久,說是要給琴曲取個滿意的名字,一連換了好幾個,最後一拍額:“不如就叫,《且優遊卒歲》吧。”
“袖手何妨閒處看?且優遊卒歲,斗酒樽前。”吹篳篥的少年吟誦了一句,將樂器插回腰間,一聲招呼也沒打,便即揚長而去。後來他們三人又說了些什麼,鄧韶音已記不真切。如今也已是若許年過去,然而年少時的驚鴻一瞥,關於林望安來時去時舒捲如雲的背影,終究還是深深地銘刻入肺腑,哪怕另一方或許已經不記得,他仍舊耿耿於懷直到現在。
林望安,林望安……他嘆息了一聲,脊背彷彿要佝僂下去,卻又在下一刻挺直了。為何自己已經決定孤注一擲地往前,算計好所有的阻力,卻獨獨算漏了、或者說是下意識地略去了這一個人。
他怎麼能算錯這一著呢,林望安和殷神官是什麼樣的關係,等一會他到了,一定會拋下幾句話就毫不遲疑地去就殷神官,倘若自己阻攔,他也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出手,就像七年前的奪朱之戰裡,在六合城,他曾用渡生劍指著自己心口一樣。
那時候,他因為曾參與剿殺方庭謝氏,與林望安的關係已經很僵,偏偏在六合城那樣危險的地方,一行人孤身入敵營去做臥底,不知道如何被揭破了。鄧韶音懷疑是殷景吾動的手,可是他剛動了一下刀,林望安以為他要害殷慈,便毫不猶豫地一劍穿透了他的左肩。
就算是如今,左肩依然在冷雨天隱隱作痛。鄧韶音瑟縮了一下,不再想從前的事,他方一動,忽然覺得頸間駭人的寒意陡然升起,不用低頭,也能察覺到那裡有一柄凜然藍光橫亙——朝雪刀正對著他頸間要害。
沈竹晞顯然已經短暫地想清楚,他不大能明白的事,也不願費心思再想,這時面沉如水地盯著鄧韶音,冷笑:“呵,險些被你糊弄過去了,我要去把阿槿就出來,她落在蘇晏手裡,也真是萬般兇險。”
沈竹晞收緊了手:“蘇晏既然不是那個玄衣殺手,自然不會殺他,可是這個人有幾百種法子,明的暗的,折磨得別人生不如死。”
鄧韶音沉靜地盯了回去,沒有閃避:“如果陸棲淮和阿槿當中選一個讓你救,你會救誰?”
沈竹晞忍不住手一抖,朝雪往前遞了些:“沒有這種如果,陸瀾不在你們手裡。”
“但很快就會在了——很奇怪吧,這一次玄衣殺手接到的命令居然是留活口,都不殺人,算什麼殺手啊?”鄧韶音咬著下槽牙說,“有最重要的一位玄衣殺手去刺殺陸棲淮了,很快他會被只剩一口氣而活捉到凝碧樓,那可比死亡更可怕。”
“你不去救他嗎?”鄧韶音放輕了聲音,宛如一陣陰風的低語。
“我不會救他”,出乎預料的是,沈竹晞居然毫不遲疑地回答,握著刀的手也一點也沒有晃動,“他必須自救,如果……”他一直太相信陸瀾了,他想說,如果陸瀾不能自救,那他一定也救不了好友,只能同他一起死。然而,這剩下半句話卻卡在了喉嚨裡。
他和鄧韶音一併抬頭看向進門的地方,那裡有人!
長風挑簾而入,陰冷而遍體生寒,簾下露出了一角衣衫,只一晃又不見了,可是那一剎隔空望入的清澈眼眸,卻直直地看進心底,沈竹晞整個人因為過分難以置信而僵在那裡。
那是陸瀾,他沒看錯,就是陸瀾!
“陸瀾!”霍地,沈竹晞長身而起,想也不想地就要追出去。史畫頤大驚失色,連忙拉住他衣角讓他冷靜些,少年一把掙開她的手,惶恐而焦急地踮足往外看,方才對峙時那種沉淵美玉似的模樣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他不知道陸瀾聽到了對話的多少,但他不想讓對方誤會他的意思,而後心存芥蒂。沈竹晞握著朝雪從洞開的門一躍而出的時候,眼前卻空空蕩蕩並沒有人,他跳到房頂上四面張望,洛水河面上的雲霧太深太厚,即使是臨近午時的陽光也不能穿透。沈竹晞不知道湖面上有沒有人,一邊“陸瀾陸瀾”地胡亂喊著,一邊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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