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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淚眼模糊中,她看見法場中央那個人安詳地面南而坐,一柄鬼頭刀已經懸在他的頭頂。她張大了口,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整個身體裡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似乎過了好久好久,她看到文天祥的目光慢慢轉過來,定在了自己身上。
文天祥恍惚了一刻,隨即心中祝禱:“奉兒,奉兒,是你嗎?是你來黃泉路上接我了嗎?你長大了些……陰曹地府裡,也有歲月流逝?彆著急,爹爹馬上就來,來和你們團聚……”他微笑著閉上了眼。
那女孩大叫一聲,拔腿向前跑過去。
但她的叫聲還沒衝出舌底,一步剛剛邁到一半,便覺得背上一緊,一隻大手將她輕輕易易地抓離地面。緊接著,她只覺得口鼻一悶,眼前一黑,臉蛋被牢牢貼在一個結實的胸膛上,再也發不出聲來。她用力掙扎,卻都無濟於事。那人一手抓住她的頭髮,一手緊緊箍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回頭,壓低了聲音咆哮道:“別看!”
那女孩動彈不得,耳中卻聽得清清楚楚。有那麼一瞬間,周圍的人一下子靜了下來。接著是一聲輕柔的微響,好像秋葉落地,又好像是幾萬人同時嘆息了一聲。
下一刻,大風挨霧,日色無光。
戰馬嘶鳴,馬蹄聲聲,幾十個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開始驅散人群。
那女孩心中痛極,拼命拳打腳踢,喉中悶聲嗚咽。那人卻又把她抱得更緊了。她一口咬在他身上。他微微嘆氣,一個手刀,輕輕斬在她後頸。她這才暈了過去,軟綿綿地被一把抱了起來。
那人向下拉了拉衣袖,遮住了右手臂上的一片斑駁傷痕。轉頭看到那個年輕的色目旅行者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想必是注意到了方才那女孩的一番反常動靜。他勉強陪了個笑,說道:“小孩子膽小,禁不得嚇。”說著抬起手,輕輕給昏迷不醒的女孩理了理額前的亂髮,將她往肩上一扛,擠在人群中,蹣跚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滴血和淚,灑落在他的鞋尖。
第2章 首赴勤王役,成功事則天
那女孩昏昏沉沉的,伏在一人懷裡,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父親的懷抱裡。她低聲叫著:“爹爹,爹爹……”
印象裡,父親是會立刻回應她的。他會叫:“奉兒!”或者含著笑,摸摸她的頭,叫她:“奉丫頭!又去哪兒淘氣了?”
是了,她的名字裡的確帶一個“奉”字。父親給她起名奉書,那是希望她以女兒之身,也能夠知書達理。只是這個閨名固然外人不知,父母也很少這樣叫。記憶中只有一次,她打碎了一個名貴花瓶,卻鬼使神差地賴到了自己的小丫環頭上。父親發現她說謊,大發雷霆,直斥她的名字,嚇得她雙腿直抖。從此以後,她再不敢順口扯謊。
府裡的丫環婢僕則叫她“奉小姐”或是“五小姐”。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最後一次聽到小丫環這樣叫自己,似乎是七歲的時候。
那時候,江西贛州的家裡鶯聲燕語,花團錦簇。除了她,還有四個姐姐,一個妹妹,自己排行第五。若算上兩個哥哥,自己便是老七。除了親生母親,自己還有兩位庶母,家中的男女婢僕則不計其數。那時候,父親是個留情聲色、寄情山水的閒官。她隱約記得聽母親說過,父親生性耿直,即使在朝堂上也敢一倔到底,幾年下來,得罪些位高權重的朝廷大員。他被一次次的排擠中傷弄得有些心灰意冷。自己家是廬陵望族,家資不菲,不食俸祿,終老山野,也沒什麼。
儘管他是寶祐四年的狀元,是那一年大宋最有才華的人。理宗皇帝看了他的名字和試卷,連連稱讚:“天之祥,乃宋之瑞也。”從此,他便以“宋瑞”為字。
奉書記得,那時候大姐還沒到及笄的年紀,來給她說親的七姑八婆們已經每日走馬燈般在後院輪轉,而母親每次都是招待一番,再把她們客客氣氣地打發出去。而那些婆子總是笑著說:“嘖嘖,有你家狀元公的榜樣立在那兒,哪個姑爺還入得了夫人的眼呢?挑吧,挑吧!”
母親也不反駁,只是抿嘴笑笑,忽然轉頭,溫聲喝道:“奉丫頭,又亂跑了,來偷看什麼?”
奉書知道被發現了,嘻嘻笑著,從屏風後面跑出來,說:“我來看以後的姐夫嘛。”
母親忍俊不禁,打趣道:“你才多大,曉得姐夫是什麼意思?喏,方才說起的那家公子,你覺得怎樣?”
奉書小嘴一撇,“不好,比不上爹爹,不能嫁。”
母親更是笑,旁邊的丫鬟婢子也一個個的掩嘴笑。奉書的乳母笑問道:“五小姐也懂嫁人的事兒了?快告訴夫人,以後要找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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