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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一拿著鋪子裡的剩料碎玉坐在鋪前練手藝,冷風灌在褲管裡,陣陣刺寒,手晾冷了便往棉衣袖子裡縮。瞧見有客人來,起身領了進鋪子,但交由陶師傅和陶小祝招呼。自己跟在後面聽幾句言辭,沒她的事兒便又出來寒風裡蹲著。
晌午時分現了暖陽,這差事方才好過一些。又可得去鋪子裡,裡頭籠著暖爐甚是暖和。吃了午飯再能歇會兒晌,是一天裡最愜意的時候。
不過剛眯了眼,又有人來,此人四五十的樣子,留著兩撇八字鬍,頭戴藏青皂絹幞頭、一身錦緞灰袍、腰繫雙穗條兒、腳蹬熟皮靴,瞧著便是富家人的扮相。他從袖裡掏出宣紙來,層層疊疊地展開,抖撐兩下,“要的東西都在上頭,來年二月初十前得需做好,到時自有人來取。”
陶小祝接將下來,蘇一也伸了頭去瞧,但瞧那上頭寫的各式首飾,從珠釵頭面兒到瓔珞耳璫戒環鐲子,樣樣齊全,倒像是嫁妝單子,便隨口問了句:“這位爺家裡是有喜事吧?”
“可不是我家裡。”這位爺笑,“那是我家的三小姐,應是老爺家裡。”
“沈家的……”蘇一輕輕出聲兒,把身子又縮了回去。這城裡要嫁三小姐的,她也就知道沈家一家。再有這樣衣飾穿著的下人,大約也只能是沈家。
陶小祝這廂聽出了味兒,疊起單子,挑眉問那爺:“你家三小姐真瞧上了那個酸秀才?日子也定下了?”
那位爺也沒架子,掖了袖子在身前,挺直了腰,“今兒上晌才剛合下,定了來年二月十五,正是開春的時候。是以這單活你們得趕在二月初十前做出來,咱們拿了回去要一一裝箱子。差一件少一件都不成,需得樣樣齊全。咱們信得過你陶家鋪的手藝,半分也糊弄不得,到時自有人過眼。”
陶小祝拍胸脯應下,卻還惦記三小姐那事,扒著這位爺不許走,拉了到交椅上坐下斟茶吃,“我沒猜錯,您應該是沈家新聘的管家,往前沒瞧見過您。既來了,就多坐會兒,歇了腳再走。你家三小姐,怎麼就瞧上了那周安良?”
這位爺攤手,“你也瞧出我是新聘的管家,如何知道這其中的曲折?”
陶小祝幹吞了吞口水,不願依這話,“多少說些!”
這管家站起身來,抬手亮出食指,在陶小祝鼻子上虛點了幾下,“知道得多,並無好事兒。”說罷背手去了,袖子在身後打著挺兒。
陶小祝連送也不及送,只好回頭看蘇一,“你說的是,真個眼拙!”
蘇一聳肩——又與他們有什麼相干?
晚上到了家,也不需再從蘇太公那裡扒聽事情,這會兒婚期的事兒她算是早知道的。圍在桌前吃飯,說些其他家常,但不提周安良和沈三小姐的事兒。
蘇太公吃得半飽,一副有心事的模樣,那筷子擱了空,滴了幾滴粥水到棉袍上,方才醒神上手去擦。他又吃了幾口醃菜,才慢聲慢氣地說:“一一,我有話與你說。”
“說便是。”蘇一刨著粥飯,拿眼看蘇太公,倒沒那細心瞧出他有什麼不尋常。
蘇太公一口氣兒把餘下的粥飯盡數吃下,抹了把嘴,雙手撐在兩邊膝蓋上,醞釀語氣,“你周大娘找我了,就是你早前與我說的那事,她找我商議,問能不能救個急。沈家三小姐是嬌養大的,婚禮的排場上不能委屈了她。新婚之夜住偏房,總不算個回事兒。只借幾日,過了那幾日,她自還我們。”
蘇一聽這話也不意外,她能想到這事兒,自然周家人也會琢磨這事兒。她早前的態度是不依,這會兒自然還是不依,擱下手裡的白瓷碗,夾著醬黃豆粒一個勁兒往嘴裡送,“這事兒沒得商量,爺爺您若不顧我的想法,自做這主,我也跟您生分。他周安良娶媳婦兒沒地方住,那是他周安良沒本事,與我家有什麼相干?您不能讓出正堂來,如若讓了,我算他必會得寸進尺,不知好歹。”
“一一……”蘇太公有些勸人無力,“十來年的情誼,你怎會如此計較,把安良打成忘恩負義之輩?他讀了多少書,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聖賢書又豈有白讀的?只是搭把手幫一幫的事兒,瞧瞧你都想成什麼樣子了?你怎知道,沒有需著別人幫忙的一日。”
“我就是需著人幫忙,也不需他周安良!”蘇一擱下碗,收拾了去洗,“我就一句,這事兒沒得商量。周大娘若是因著這個與咱們生分,那我也不覺可惜。三間偏屋與他們住了那麼些年,原就不該提出還要正堂的話。這是什麼心思?鳩佔鵲巢,三五日也不行!”
蘇太公撓了撓頭,也是拿蘇一沒法子。這丫頭打小嘴巴就利,壯他十個蘇太公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