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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噼啪作響。
他的手邊靜靜地躺著一個剛剝開殼子的雞蛋。放下鐵鉗,他順手拿起雞蛋,吃得很急。像是還在長身體。
若不是場合不適宜,我還是想告訴他,其實沒有人和他搶的。我和景弦這些年將雞蛋吃得不少了。
“咳咳……”他終是被嗆住,景弦快我一步,上前去拍他的背。我趕忙四處找水,在他的咳嗽聲中,看清書桌上的茶杯。花紋與當年說書天時用的那一盞極似。
只是殘缺個口,無法修補。勉強能用。
茶壺中的水是涼的,別無他法。我遞到酸秀才嘴邊時忍不住哭了。
我堅強不了。陸大哥,我一點也堅強不了。
我覺得多年前的深巷和門,多年前的三顧不入,多年前被風吹起的花傘和風鈴,多年前一句“明日我還會來看你”,甚至那些被拒絕的雞蛋,都有了新的解釋。
不是他們錯過,是他一人放棄了而已。
“酸秀才是真的不喜歡敏敏姐。”小春燕對我說的話還回蕩在腦海。可憐小春燕早就看透,反過來騙我,我如今才真正看透。看透之後一點也堅強不了。
許是就怕我堅強不了,所以騙了我這麼多年。我竟傻到相信他說的鬼話。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傻且傻得開心就好了,可為何如今想起那些傻傻的往事,一樁樁一件件,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惟剩悲傷而已。
“哭什麼?”酸秀才喝順了氣,皺起眉瞧著蹲在腳邊的我,“覺得我過得太慘?哈哈,可比我在天橋下好得多。我說我如今腰纏萬貫你可信?我真的腰纏萬貫,你不信的話,去問小春燕。他這個小子呢,當年吃了我那麼多雞蛋,如今每月孝敬我些銀兩也是應該的,是不是?”
是,我信。小春燕履行了他當年的諾言,幫陸大哥找到了好活兒。陳府的管家欺負陸大哥,小春燕幫陸大哥辭退了他。小春燕常來陳府給小小姐講話本子,是為了陪陸大哥。
我都信。酸秀才終於變成了自己曾經憎惡且害怕成為的樣子,如橋洞下的生人模樣,渾噩度日,甘於平庸。
那麼他究竟是如今才甘於平庸,還是一早就甘於平庸?年少志氣一朝喪盡,是哪一朝?他的天下悲妄事呢?他的江山風流詩呢?
為什麼不娶敏敏姐姐呢?那一年裡,他與敏敏姐姐在碼頭看過的夕陽,又算什麼呢?
那天的夕陽真紅啊。
第38章 找景弦補衣裳
敏敏姐姐的風寒反反覆覆,大夫說應是落下了病根,別無他法,只得好好養著。自三月前大夫搖著頭說了這話以後,敏敏的爹孃就再不准她外出去找酸秀才。
須知不準歸不準,做不做也還是從心。我始終相信,敏敏姐姐的病情應當是隨著她見酸秀才的次數逐級遞減的。
敏敏姐姐和酸秀才坐在碼頭看夕陽,我一個人坐在夕陽下面看著他們。
尋常上天好歹還會給我匹配一個小春燕罷,今日他不知哪裡去了,我覺得就我一人在大型成雙成對現場這般翁脫脫地把他們幹望著實在是有點不舒服。
夕陽圓圓地,矮矮地,被水託在面上,染紅了雲彩和長河。別人眼裡一定還有其他模樣,說不準敏敏姐的眼中就是個愛心形狀。只是我覺得像個餅子,大概是因為餓了。我就日常餓,它就日常像餅。
讓孤身一人的我望著成雙成對的場景好殘酷,讓飢餓的我望著夕陽餅子也好殘酷。
我只好看著那些縱然平庸卻為了生計碌碌的人,他們來來往往,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河上漂泊的船隻更不知道究竟是要開往什麼地方,反正永遠都在漂泊就對了。
“我曾經教導小花,不要將自己託付給甘於平庸的男人。”
我忽然從酸秀才的口中聽見了自己的名字,饒是我再不想看到他們配對的模樣,也還是忍不住愣愣地抬起頭。
酸秀才望著夕陽,平靜地對敏敏說道,“我十分喜歡那個說出‘書盡天下悲妄事,筆題江山風流詩’的少年。只可惜,我已摸不準他還在不在這世上。相識十多載,我好像,很久沒和他寫過信了。”
我似懂非懂。年初他給我開小講堂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說這話的難道不是他自己嗎。文人的世界真奇妙,拐個彎又抹個角。
我摳著碼頭的石板,因為自己的沒有文化而酸唧唧地。
若非我後來遇到容先生,我對酸秀才的印象會一直停留在吞吞吐吐、酸不溜秋上。容先生告訴我,文人之間的拐彎抹角叫做九曲迴腸。越是繾綣反覆,越是直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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