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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的映襯下,微有影動。
不會是陸大哥罷。那人的背挺得那樣直。
“吱嘎——”
木門搖曳成聲,我覷見敏敏姐姐的手臂顫了下。而後低聲咳嗽起來,頭也埋了下去。我重複下午的動作,為她拍背。
“我來晚了。抱歉。”
簡單的幾個字,輕啞不可聞。我最近的耳朵是越來越好了。
竟真的是陸大哥。我最近的眼神是越來越不好了。
可我瞧得清楚,他今日換了一身乾淨的新衣,青絲束得齊齊整整,就連束帶也是深沉的新色。
“陸大哥快坐罷,就等你了。”小春燕起身,笑著招呼他,“我今日帶了上等陳釀,家中輕易不拿出來的。”
四方桌,酸秀才坐在我對面,敏敏姐姐的右手邊。如“伴君幽獨”那晚一模一樣的方位。
“是嗎?”酸秀才也笑,“我今日可以喝酒?你不是管著我,讓我別喝嗎?”
我不懂他為何不看一眼敏敏,但我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喑啞。也不懂敏敏為何埋著頭不看一眼痠秀才,但我感受到她咳得渾身俱顫。
“今日我們四人能重聚,高興喝就喝,管不得那麼多了。”小春燕揮手批准,豪氣地倒酒,“來來,一人一碗,杯子太俗。”
我攔下敏敏的那碗,“姐姐染了風寒,便不喝了罷。”脫口之後,我又忽笑。記憶中那晚的我們,與今夜的我們,盡數顛倒。
“沒關係,六年了,我們能聚齊多不容易。”敏敏咳嗽稍緩,直起身來,淺笑說,“管不得那麼多了。”
距她話落,竟無人應和。不知這話觸動了我們哪根心絃。
我不捨得讓重聚的時光浪費在沉默中,慢吞吞地舉起酒碗:
“為我們……今夜再聚,”逝去的青春;
“為我們故地重逢,”埋汰的歲月;
“為我們情誼不變,”錯過的一切;
“為我們有酒有肉有故人,”那年那夜那時雪,“幹了。”
我想,那些脫口不得的話外之音,就讓它們消融在酒裡,印刻在心裡罷。
歲月堆疊在一起,窗外大雪也堆疊在一起,屋內昏黃的燭火、我們四人斑駁的影、浸入身心的冷意統統堆疊在一起。入了酒中。
一碗喝罷。我們竟都默契地沒有說話,紛紛挺直背脊坐著。
我默然打量著大家。大家的眼淚花兒都包在了眼眶裡,我若不包一包似乎就顯得不合群。當我決定包一包時,發現周遭一切都模糊起來了。眨下眼才能清明。
敏敏姐姐忽然利落地抹了淚,起身抬手盛湯,“這是我傍晚煮的排骨湯,你們嚐嚐看我這些年在金嶺廚藝有沒有退步。”
她將第一碗湯遞給酸秀才,對他說了重逢後的第一句話,“嘗一嘗,還是當年的味道麼。”
酸秀才點頭,卻遲遲沒有接。我想,他那雙乾枯的手,怎麼好意思伸得出去。好半晌,他終於伸手接住了湯碗,抬眼看向敏敏,“……謝謝。”
待我和小春燕接湯碗時,敏敏姐姐已沒有氣力親自打湯。好罷,事實是,攏共就四個人,她就只給酸秀才打了湯。
小春燕盛湯遞給我,“你多吃點肉,你看你瘦成什麼樣了。”
瘦啊,是吃得太少才瘦嗎?我搖頭。是心苦才瘦。大家都挺瘦的。
後來我隱約記得,我喝得太多,趴在桌上,一聲聲喚,“小春燕,小春燕……你給我們唸詩背詞罷。要背那種,有點格調的。不要打油詩。然後我們來玩飛花令!今年、今年我可以比過你們了!我學了好多好多詩詞,沒在怕的。來,小春燕你先來,然後就到我!”
靜默半晌,我睜開一隻快要睡蒙過去的眼,看向他。他醉醺醺地笑,舔著嘴角同樣趴在桌上,慢悠悠地念,“待、待浮花、浪蕊都盡,伴、伴君幽獨……”
太狠了。
我默了片刻,十分無辜地嚎啕大哭。
許是我學藝不精,“獨”這個字起不了頭。這首詞也起不了頭。孤獨更起不了餘生的頭。總歸都是一句話,“堅強一點。”
大家都醉了。睡眼迷濛之中,我隱約看到有人敲響了酒樓的門。是下午那個鰥夫,不對,現在是敏敏的夫君了。
他來接敏敏,半哄半抱。接走時,小春燕推醒了醉得好似糜爛了的酸秀才,因為敏敏姐有話和他說。
只有這一句,她最想說的。能支撐她將意識殘留到而今的。也是她在信中與我打了整篇幌子,卻藏在末尾的那句,“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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