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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街市上的慘景吸引了她的心神,這又是一波流民,個個衣衫襤褸,鬢髮散亂似蛛網,下襬露出的兩腿更是如枯柴一般,看著便覺駭人。
甚至有的人走著走著便體力不支,暈死在了路邊,旁人看了好似沒看見一般。有個抱孩子的婦人神色木然從病者身上踩過,她懷中的孩子兩眼緊緊閉著,被顛簸了一下,哭都不哭一聲——或許已經餓得沒力氣哭。
天災離亂,命薄如紙。
楚瑜看著幾個侍從將那人扶起,心也隨之提了起來,她皺眉道:“怎麼看著比昨日還多了不少流民?”
她本以為趙克己顧著粉飾太平,場面或者會好看一些。
坐在近旁的朱墨平靜說道:“我與知府大人商議,將城門大開,想必臨近幾個州府的災民也來了不少。”
“那衡陽支援得住麼?”楚瑜憂心忡忡的道。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朱墨這次回答得十分老實,他的聲音依舊不顯半分波動,“若是將這些人拒之門外,他們或許會死得更快。”
儘管他神色漠然,但不知怎的,楚瑜彷彿從中讀出一種口是心非的意味。她暗暗想著,也許此人比她想象中要有情有義得多。
所謂的粥棚不過是一間臨時搭就的茅草屋子,看著寬敞,其實四壁全無遮蓋。四根木柱將屋頂撐起,中央置著一口大鍋,底下生著柴火,裡頭是翻湧的沸水和白米。
楚瑜今日有意換了件半新不舊的藍布衣衫,滿以為已經夠寒酸了,豈知和周遭一片衣不蔽體比起來,她簡直稱得上珠光寶氣的貴婦人。
楚瑜就站著看了一會兒,已覺得滿面羞慚,她姍姍上前,從一箇中等身量的漢子手裡接過湯勺,“我來吧。”
那人想必是趙知府府上的家丁或僕役,見她過來,忙讓開位置。
楚瑜情知自己這一舉動有博名聲的嫌疑,但若呆呆在一旁站著,她心裡只會更不好受,遂努力平靜下心緒,讓災民們排成一列,接過他們手裡缺了口的木碗。
盛之前還得試試燙不燙嘴,楚瑜僅嚐了一口,眉頭就細微的蹙了起來。比起她生病時候朱墨端來的清粥小菜,這些薄粥簡直就和白水一般了,或許連鹽都不曾加。一碗粥裡頭倒有大半碗水,比前些時見過的江流還清呢。
旁邊另有一個碩大的木桶,裡頭是翻滾的菜湯,湯色渾濁,顏色漆黑,稀疏的野菜切成一條條投入其間,撈起來簡直像曬枯的蚯蚓,這種東西叫人如何下嚥?
楚瑜按下心中不悅,穩住聲音道:“你們平日裡就吃的這個麼?”
那人怯怯的望了她身後的僕役一眼,“已經很不錯了,有些人連樹皮草根都吃不著呢。”
這倒是實話,興許也是礙著趙知府的權勢才不肯多言。楚瑜望向手中清亮的粥碗,說不定姓趙的為了顧全面子,今日還特意往稠了做呢!
她嘆口氣,將盛滿的一碗粥遞給眼前男子。不管如何,得先讓他們吃點東西再說,其餘的,還得慢慢商榷。
一桶稀飯很快就將分發殆盡,剩下的得再拿陳米來熬煮。楚瑜一面吩咐下去,一面抬手抹了把額上的汗,已經十月初了,天氣照說相當寒冷,可她處身熊熊爐火旁,又在不停勞作,背心早就汗溼了。
朱墨不曉得在哪兒躲懶呢……楚瑜心中嘀咕著,稍稍抬頭,就看到那人披著斗篷站在長街上,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神情認真且專注。
他看了有多久了?楚瑜耳根一紅,臉上也熱辣辣的起來,正感到不自在,眼前就有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姑娘擠上前來,高高將手裡的木碗舉起。
楚瑜記得她適才彷彿領過一份,這會子怎麼又來了?再一看,佇列中的其他人也都面有不滿。
不患寡而患不均,楚瑜雖有些憐憫她吃不飽飯,當著眾人的面可不能顯出厚薄來,遂好脾氣的道:“小姑娘,你傍晚再過來罷,等會兒還有一趟呢。”
幸好這女孩子也並非胡攪蠻纏之輩,聽楚瑜這麼一說,便委委屈屈的退到一邊去。只瞧她那可憐的小身板,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似的。
她身邊似乎也沒有相熟的人。
楚瑜心神不寧瞧著,待災民們半飢半飽的離去,才讓盼春將那女孩子叫到近前來——她根本也無處可去。
這時候也用不著套什麼近乎,楚瑜坦白的問道:“你是不是沒吃飽?”
女孩子揉著破損的衣角,怯怯說道:“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你家人呢?”楚瑜忍住想要濯手的衝動,摸了摸她髒兮兮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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