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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地閉上了眼睛。這一個多月來始終臥病在床,所幸有劉尚宮時常關照著,倒還不至於如尋常宮人那般缺醫少藥。水汽騰騰蒸起,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凝成滴滴水珠,映著不遠處幽暗的燭光,恍如夢境。
傷口已然癒合,曾經的痛楚也漸漸遠遁,在記憶深處結成暗黑色的痂。她換上簇新的宮綢冬衣,再將萬縷青絲細細梳起,一切都彷彿與從前並無不同,然而對鏡自顧時,卻發現鏡中少女稚嫩柔美的臉龐上,依稀有了某種鬱郁的陰影。
生活,依然要繼續。紫芝穿戴整齊,暗暗給自己鼓著勁兒,終於踏出這扇緊閉許久的房門,向太華公主所居的正殿走去。才轉過迴廊,就見公主的貼身宮女雲姝從殿內出來,手中端著一個鎏金鏨花海棠紋托盤。紫芝忙迎上前去,賠笑著問:“雲姐姐,公主午睡可醒了麼?”
雲姝仔細端詳著她,笑問道:“這些天不見你,身子可全都好了?”
紫芝忙含笑回道:“都好了。多謝雲姐姐惦記著。”
雲姝點了點頭,又隨口與她寒暄了幾句,才道:“壽王殿下帶著新王妃進宮來了,正在裡面和公主說話呢。你若有事要回公主,還是再等一等吧。”
紫芝客氣地道了謝,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便也沒急著回房,而是獨自坐在簷下的石階上看雪景。也不知從哪裡來的靈感,小姑娘忽然詩興大發,隨手撿起一根枯枝在雪地裡劃來劃去,沒多久就謅出一首詩來。寫完了,她卻只是望著那深深淺淺的字跡發愣,想起幼年時教她讀書的父親,雙眸驀地滴下淚來。
她在宮中為奴為婢,說話做事都要小心翼翼地看人臉色,每日裡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已是頗為不易。然而父母兄長以戴罪之身流放西北,境況只怕比她還要淒涼。姐姐臨走前的囑咐,她一刻都沒有忘記,只是高力士官居三品、位極人臣,又貴為天子身邊最受寵信的近侍宦官,豈是她一個小小宮女能輕易見到的?
就在她凝眉沉思時,有人從漫天風雪中走來,悄然佇立於枯坐的憂鬱少女身旁,見她始終渾然不覺,便微笑著輕咳了一聲。
她一驚,看到他袍擺上精緻華美的繡紋,有些驚惶地抬起了頭,輕喚道:“盛王殿下……”
少女纖巧的鼻尖凍得有些發紅,一雙小手都縮在了衣袖裡,活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溫順小貓。李琦垂目看著她,和言問:“身子才好些,就坐在這裡吹風?”
眸中猶有未乾的薄淚,紫芝抬頭笑了笑,忙站起身來向他施禮。那少年皇子安靜地立於雪中,高冠廣袖,矜貴出塵,默默遞了塊隨身的鮫綃絲帕給她。紫芝下意識地伸手接過,卻並沒敢用,只是引袖拭淨面上淚痕,故作輕鬆地笑道:“今天的風真硬,吹得眼睛都痛了……”
李琦笑而不語,俯身拂了拂石階上的落雪與塵埃,便很隨意地坐在了那裡。紫芝愕然,躊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這石階太涼……”
李琦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卻只是問她:“小丫頭,我打擾到你發呆了麼?”
紫芝抿嘴笑了笑,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
他一笑,指了指她原來的位置:“來,那你繼續。”
小姑娘猶豫了半晌,終於大著膽子在他身邊坐下,心,早已跳得紊亂。從側面看去,他臉部的線條愈加英挺磊落,俊美中透著一種男兒的瀟灑與剛健。風中隱隱有暗香流轉,是他衣袂間龍腦香幽淡的芬芳。也不知為何,她的臉竟倏地紅了,彷彿是不習慣這樣近的距離,忙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飛雪從雲端飄落,帶著些許庭中幽豔的臘梅香,點綴在她剛剛沐過的烏髮間,暗香清逸。他側首看她,無言,然而唇角卻微微牽動,引出一絲清淺笑意。
“那個……”沉默中,紫芝終於遲疑著開口,“我病了這些日,多謝殿下賞賜的藥和點心……”
李琦含笑點了點頭,蔽於廣袖之下的手微微一動,未及她說完,便取出一塊小小的玫瑰形軟糖來,輕輕塞到她口中。她一怔,只覺得這糖塊入口即化,清甜甘美,芬芳沁人。小姑娘陶醉地咂了咂嘴,一瞬間眼睛都亮了起來,側頭對他笑道:“好甜啊!”
“這是西域胡人進貢的,味道還不錯。”李琦拿出袖下的那一包糖,遞給她道,“都給你了。”
紫芝驚喜地接過,又拈起一塊糖放到鼻端輕輕聞了聞,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她濃密的長睫毛忽閃忽閃的,上面猶沾著未拭淨的殘淚,然而那清澄如水的雙眸中,卻再無一絲適才的憂鬱。他微笑,看著面前這笑靨如花的可愛女孩兒,原本淡定無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