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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天睿的話雖狠些卻也有理,”半天不開口方姨娘終是忍不住,“話都不敢說,可老太太這光景咱們心裡都有數,何不一試?成了,大家的福;不成,也……”
“不成怎樣?出了事誰擔著?”阮夫人瞪著她怒道,“你又哪個眼睛瞧見咱們心裡的數?老人福壽都有定數,兒女但盡人事,怎敢做這賭命的勾當?老太太的身子本就有陳年舊疾,如今每日有藥,多多少少總能進去一點,慢慢緩過來也未可知,怎敢不明就理、胡亂尋醫就藥?一旦有失,早去了,兒女子孫如何擔待得起!”
“太太,太太……就讓二哥哥試試吧。”小天旭在這一通吵嚷中早紅了眼睛,哭著兩手攙了齊允壽:“老爺,老太太興許就好了呢……”
憑是孩子的淚,齊允壽依然不能把握,兩番話都有些道理,卻究竟該如何?若當真如天睿所言眼前這位是再世神醫,耽擱了,豈非兒女罪過?可這混世之子行事實在不在他眼中,如何能拿老母親的命來賭信他這一回?一旦閃失,老人撒手而去,身為長子當家之人還如何有顏面苟活?真真是左右為難。
“原來是怕沒人擔著。”不待齊允壽開口,齊天睿將話接了過來,“若當真出了事,只管往官衙送我。告我齊天睿不遵長訓,悖逆倫理,妖言誤診致人殞命。是監,是斬,我一人扛。”
“你一人扛?”天佑駁道,“鬧到官府,齊家的顏面何在?!”
“齊家顏面?”齊天睿冷笑,“那是大哥你的顏面,你要如何塗如何抹,關我甚事?我只瞧得見眼前,眼前老祖宗命在旦夕,耽擱不起!”說著,齊天睿目光巡向所有人,“今兒我把話撂下,讓我醫,還則罷了;不讓醫,即刻舉官報案!一告供養有缺,二告匿病不醫,三告忤逆不孝!我齊天睿奉陪到底!”
“你放肆!!”齊允壽大怒。
“睿兒!”閔夫人大聲呵斥,“反了你了!怎敢如此同大伯說話!還不跪下!”
“老爺!大老爺!”正是劍拔弩張,就聽外頭小廝大聲回道:“回大老爺,眾位爺,並大太太,二太太:三老爺回來了!“
齊允壽一怔,大喜,隨即丟下眼下這一團亂,衝著外頭喊:“快請!!”
……
當年老太爺歸鄉,老三齊允年將將調任戶部,躊躇滿志,只把一大家人送到了城門外便掉轉馬頭。那一時,都不曾回頭再看一眼,不知道白髮老父在風中遠送,直到馬蹄揚起的煙塵散乾淨,留下黃土的路……
父子一別成永決,兩年後齊老太爺歸天,齊允年大痛之下丁憂回鄉,靈牌前長跪不起,不知該如何告慰老父,曾經的光耀祖宗在一抔墳土前實在不如木訥大哥的朝夕相伴。一腔愧疚都化作極盡的孝來侍奉老母親,豈料三年後,一紙公文又將他急招回京。當時齊允年曾暗下決心,要儘早辭官回鄉。怎奈家國兩重,宦海沉浮,開弓焉有回頭箭,這一別,老母親的安康又變成兄弟間的筆墨來往。十多年裡,不過是為著做壽匆匆回來過兩次。這一回放外任主政西北,西北邊境常年騷擾不斷,匪患猖獗,齊允年接任後不敢一刻怠慢,拿著一切安好的家書便心思坦然快馬奔赴邊境。誰曾想半月前尚報平安,這一時三刻老母親竟是病重危急!
人在危時方知珍重,一路風塵僕僕,日夜兼程,一進門撲面來的寒氣應著那鐵青的臉色,讓人不覺倒吸涼氣。齊允壽趕緊上前招呼,女人們也吩咐下人速速伺候更衣奉茶,卻見齊允年撇開眾人一把打起內室的簾子,撲通一聲雙膝砸地,年逾半百的老兒子撲跪著來到床邊。但見老母親如燈紙般慘白、枯乾,不覺嚎啕出聲:“母親!母親!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床上人牙關緊閉,靜得已似往生,一盞油燈真真燃到了最後……
齊家這三位老爺,齊允壽和齊允康都做了一輩子的書生,書中來,書中去,雖都不苟言笑可脾氣秉性都甚是溫和,而齊允年常年行走官場,曾領欽差出京為戶部查過幾樁大案子,手段狠厲,鐵面無私,文官竟是做出了武將的氣勢,齊家人上下亦都以此為榮,常炫耀,私底下也都懼怕這位齊三老爺。此刻這一呼號,沙啞的粗聲竟是比哭聲更震,似生生要叫開閻羅殿的門尋了老母親歸來,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眾人正懵怔,齊天睿悄悄走到齊允壽身邊使個眼色,齊允壽這才回過神,抬步走進房中陪在兄弟身邊。齊天睿緊跟其後,天佑瞧了瞧便和天悅也跟了進去。女人們不敢造次,候在堂屋,內室中除了貼身丫頭翠喜守在床裡,伺候的下人們也都悄悄退了出去,遮了簾子,只留下齊家的男人們。
此時此景人們都垂首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