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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徐斂眉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裡滿溢著震驚和憤怒,胸腔裡彷彿被一隻惡毒的手攥緊了血脈,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既已是您身邊最親近的人,便總有一日會發現的。”他低聲道,“我一直未敢同您說,我怕……”
“你又有什麼好怕的?”她截斷他的話,“你既早已知道我就是徐醒塵,為何還要假惺惺這麼久?”
他驚愕地抬起頭。
“怪不得你一定要留這個孩子。”她一手指向那小床,只覺自己的指尖都在發抖,“你就是為了今日吧?就是為了今日,我不得不出徵前線,我明明才剛為你——為你生了個孩子!”
“阿斂!”他急急地喊著,淺色的瞳仁底下全是痛苦,可他卻不知如何才能表達其萬一,“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曾想過……”
“只有我身邊的人才知道我懷了身子,而只有參與政事的人才知道我將兵力都派去了南吳四郡。這樣加減下來,有嫌疑的人就不超過十個。”她的笑容幾乎是悽慘的,“東澤為什麼會算好了時間在這時候進攻?馮皓為什麼會算好了時間在這時候夾擊?更不要提南吳那邊,到底是誰先挑起的戰火?柳先生,我同你夫妻一場,你便是這樣報答我的嗎?”
柳斜橋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燥熱的七月,腳底卻爬上來清寒的秋氣,不是冰封的冷,卻反而如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墜落,深淵的四壁都是逼仄的風,沒有人可以拯救他,沒有。
他啞聲道:“這八個月來,您也看到,我從未離過鳴霜苑一步,您的一應國事我又能知曉幾分?”
“誰知道你們南吳人還有沒有殘黨。”她冷笑。
這樣尖銳的話終於刺中了他。
南吳殘黨?
原來,他想盡辦法去待她好,她也仍然是這樣看待他的啊。
“你是不是很可憐我?”徐斂眉嘶聲道,“如今你可以拆穿我了,你還有了這個孩子,如今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柳斜橋惘然,“你在說什麼?我……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想要的?!”她的笑聲聽起來像哭,“你若當真沒有什麼想要的,又為何要這樣對待我?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你為何要這樣對待我?!”
最怕的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反而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想要。
視閾裡的人一臉茫然,讓她痛恨的茫然。她卻也痛恨這時候的自己,她為什麼最終還是忍受不住,竟要說出這樣怨婦一般的話?早就在心中對自己勸誡了無數次的,可真到了他的面前,卻還是覺得忍受不住,所有的委屈,一年兩年三年的委屈,在他面前從來得不到回應的委屈,都像洪水一樣滔天而來,她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就只能任自己被恥辱地吞噬……
柳斜橋上前一步,她卻更退後三步。他曾經那麼鍾愛的那個機敏、溫柔、勇敢的徐國公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慘厲地笑著的女人,像一個瘋子,像這世上最可憐的人。柳斜橋低下頭看自己的手,他不明白,他做錯了什麼?至少這八個月,他已經用盡全力去補償她——也或許一個像他這樣卑微拙劣的人,仍然是配不上的吧?
即使是他的補償,她也不要。即使是他的心,她也不要。
父母的激烈爭吵終於讓小床上的孩子“哇”地一下哭出了聲。徐斂眉的神色動了,似乎想去安撫他,身子卻彷彿是釘在了地上。柳斜橋惶然四顧,他不知道他們之間這是怎麼了,好像所有的所有都是一架南轅北轍的馬車,不該貪戀的卻流連不返,不該慈悲的卻濫施好心,不該停頓的卻永恆沉默……於是所有的所有,都錯了。
“柳先生。”她開了口,“你讓我覺得,我過去半生戎馬,都不過是個笑話。”
“不是這樣的……”
一字一字,他說得很艱難。可他也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麼。言語是他唯一還能使用的東西,如果她始終不相信他的言語,他還能怎麼辦?
“我寧願我們,”她往外走去,聲音已乾涸下來,“從不曾離開過那座下雪的山谷。”
在經過嬰孩的小床時,她的腳步似乎猶豫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溫暖的七月的房間裡,日光一無餘地,她走了,將他一個人怔怔地剩在那裡。
(二)
七月廿五,徐世子率岑都近畿禁軍出援渙城。
八月初一,將軍褚功明也從南吳四郡的反亂中抽身出來,率師馳援東線。
這一場戰事,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