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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圓月下,亡國的俘虜,心情自然不會很好。楚王嬰何被引入座時,面色黑得像鐵。在他身後漸次坐下的是十數名楚國貴族,身後還立著楚國的宮人。
物是人非固然痛苦,卻不知人是而物非感受何如?
徐公慈和地笑著舉杯,向楚王一一介紹徐國這邊的人物。幾位貴族之後是公主徐斂眉,嬰何隔著數尺距離盯著她,俄而桀桀一笑:“公主比十年前更美了。”
話裡透出的猥瑣之意對徐國無疑是一種挑釁。但徐公卻只是笑笑,公主還低頭道:“多謝您了。”
嬰何終於知道徐國是一個可怕的國家。他的目光移到公主身邊,微微定住了,“這位就是公主的庶人駙馬了?聽說公主執意與楚作對,就是為了你?”他站起身來,兩手按在案上,身子前傾,目光透著威脅,“不知你的命運,比起她的前五個丈夫,能好到哪裡去?”
一聲低低的驚呼,卻是他身邊的楚國宮人不留神將酒盞打翻了。那宮人連連賠罪道歉,嬰何怒道:“給我下去!”她低頭掩著臉匆忙退開。
柳斜橋一直看到那宮人的背影消失在樹林小徑,才回過頭來,溫文一笑:“這要看公主,她願意讓我陪伴她多久了。”
***
徐斂眉似乎沒有聽見他這句若有情若無情的剖白。
她輕輕晃著酒杯,目光出神地凝視著酒水,不知在思考什麼,眸中光芒冷靜,一點醉意也無。柳斜橋並不喜歡這樣的她。
過不多時,她便一聲不吭地離席了。
她在筵席的另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那個驚慌失措的楚國宮人,將她帶到了僻靜處,才平靜地道:“你是南吳人。”
那宮人低著頭,手指痙攣地絞著衣襟,身子在剋制不住地抖,“是,是的,殿下……婢子是先王——先楚王伐南吳時俘虜過去的,如今——如今又被您俘虜了……”
亂世裡的一個小小宮女,若得不死,最好也就是像她這樣,輾轉在各國宮廷之間,做最卑賤的俘虜吧。
徐斂眉盯著她。怪不得,她覺得這宮女的眉眼有幾分熟悉,自己是見過她的……
“你方才為何驚慌?”她皺起眉。
那宮人的聲音更細了,“我——婢子錯了!”她突然撲通一聲跪倒下來,低抑著哭喊就去拉她的衣角,“婢子什麼都不知道啊,公主,婢子什麼都不知道!”
徐斂眉不動聲色地甩開她的手,“說清楚,本宮就饒了你。”
第22章 幾分真
(一)
後半夜,筵席終散,駙馬與公主二人同車離去。
車頂上嵌著一顆夜明珠,瑩潤的清光隨馬車顛簸在兩人面容衣發上流轉。柳斜橋一手撐在車窗上,身子微微靠後,眼簾微合,清俊的容色微露疲倦。徐斂眉坐在他的對面,沉默地盯著他看。
“公主真是精力過人。”他淡淡道,“往日在下總為您擋酒,現在想來,真是不自量力。”
可悲的是一個戲子入了戲,即使明知一切是假的,卻總忍不住悲歡的變換。
她看著他,很久之後,才微微笑了一下,“先生確實比我更易醉些。”
他不說話了。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府上。下車的時候他趔趄了一下,被一個溫柔的臂膀扶住了。他沒有掙開她,雖然他實在並沒有醉到那個地步,但他的確也很乏了。
她扶著他走到房中坐下,鴻賓在外頭通報熱水已燒好。徐斂眉點上了燈燭,便來給他更衣,動作似理所當然。他怔了一瞬,下意識後退兩步。
燭火都被他的衣風帶得偏斜了一下。
他的衣衫稍亂,發冠下的臉一半蒙著陰影,教她看不清虛實。她於是放柔了聲音道:“先將衣裳寬了。”
他搖頭,聲音很是清醒,“我自己來。”
她的微笑裡帶著隱隱的威壓:“你自己來是可以,但本宮要看著。”
他愣愣看向她。
“我們是夫妻,先生。前一陣本宮忙於戰事無暇內顧,但本宮心裡是有你的。”
她說這話出口,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有一雙眼睛沉得發冷。
柳斜橋覺得這樣的她有些陌生,她好像在看著一個敵人。
他感到肩後的傷又泛起細密的痛楚,彷彿是直連到心臟上去的。他搖了搖頭,“多謝殿下。殿下……不必如此。”
說著,他抬起手,自將束髮的木簪解了,長髮披了下來。他將木簪擱在桌上,便自往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