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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的前殿與後殿不過一條廊道之隔,就像家一樣,前殿是皇帝見客的地方,後殿則屬於他的私人領地,嚴禁大臣們入內,若能入內面稟事宜,那是莫大的榮幸。
牆上高掛匾額,兩隻鎏金宮燈高掛,仍是一溜水的黃花梨木,雖不貴重,但十分明亮溫暖。木炕後面幾處博古架子,上面陳設著擺件兒,正北居中的牆上是一幅律詩,字書的混朗大氣,季雍認得,這是宰相竇師良的書法。
木炕上有一妙齡女子,穿的是宮婢的衣服,卻與皇帝對坐而食,見他進了,欲起,鬆了鬆腿,卻未起,只是不再挾菜,匆匆刨完一碗飯便溜下了炕,去給皇帝端茶了。
季雍不由多看了兩眼,瘦而高高的小姑娘,年不過豆蔻,圓圓一雙小鹿眼兒,春水般明媚,對他笑了笑,亦端了杯茶給他,放在杌子旁的高几上。
“敏疏坐!”趙穆亦放下了碗,問道:“劉進義如今在何處?”
季雍斜挨著杌子落了半扇區屁股:“傅圖傳來的訊息,說他已經撤至會州,整個北方戰線全部潰退,西北四州,已全線覆滅在烈勒的鐵蹄之下!”
有個小美人兒站在牆角盯著,季雍腦子一懵,竟說了句調皮話兒:“他逃的太快,烈勒的鐵騎四蹄全開都沒能追得上!”
說完,見皇帝臉色鐵青,顯然沒有覺得這話可笑,那小美人兒臉上的笑意也沒了,季雍又頗覺得尷尬,脹紅著臉清咳一聲。
這其實與上輩子沒什麼差別,因為上輩子也是這樣,烈勒在三天之內拿下西北四州,直逼長安,只不過那時候敬帝不活著,朝政由陸輕歌一手把持。
趙穆放下了碗,將方才那份摺子丟給季雍:“照舊發到酒泉郡去。”
季雍不懂皇帝的心思,拿起摺子走了。
趙穆默了片刻,笑問陸敏:“吃飽了不曾?”
陸敏道:“飽了!”
趙穆道:“那咱們去看看你爹!”
就這樣,入宮四天之後,陸敏終於等到了見陸高峰的機會。
趙穆腿長,走的也快。出了麟德殿,不備車亦不備馬,像是飯後消食一般,往前繞過還周殿,從延英門出皇宮,負手漫步。
陸敏落後於他,約三步遠,低眉垂眼而行。
陸敏曾聽麟德殿的小內侍們閒聊時說過,陸高峰被關在天牢。京都在長安,天牢設在洛陽,若果真陸高峰被羈押於洛陽,這麼短的時間內,僅憑步行,是不可能到洛陽的。
“說吧,你今天想要什麼,朕都滿足你!”趙穆忽而止步,輕聲說道。
夕陽接著皇城高高的紅色宮牆,溫暖柔和,也照著身穿白綾宮裝的少女,頭髮梳的整潔利落,根根分明,籠於後的圓髻,兩邊各點綴一枚點翠花鈿。
從他自皇陵回來,她彷彿蛻去一層皮一般的變了,再嚴謹的尚宮,只怕也從她身上挑不出毛病來,三天時間,她變成了一個合格的女婢,內斂,溫默,也遠不及往日生動可愛,全無少女氣息。
陸敏仰面問道:“為何?”
趙穆道:“你不是來了月信?我娘說,女子來月信的日子與眾不同,所以格外需要賞賜與照顧。”
陸敏咬牙片刻,柔聲道:“若果真能給,您該給奴婢一個體面,叫奴婢勿要如此難堪。”
還周殿就在不遠處,上輩子臨死那一天,在那座大殿裡頭,鬍子蒼蒼的文武百官們的冷眼,當著面說她侍兩夫的屈辱,還有十年後再見面,竇師良那錯愕的表情,活了兩輩子陸敏都不能忘。
如今他將她拘於身側,頂著妖后侄女的惡名,群臣可見,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他自以為是的寵愛,不過是如陸輕歌一般,把她推向更高的枝頭,若摔下來,只會摔的更重,跌的更慘。
趙穆迎面攔上陸敏,道:“如今朕給你的,就是天下獨一份的體面!”
陸敏心道,這人跟陸輕歌其實是一樣的,自以為是,從不顧慮別人。
她揚面一笑,小臉兒映在趙穆眼中,溫潤白淨,大約是預設的意思,卻不說話,仍舊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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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第一道宮門,不遠處就是御史臺。
今天在御史臺公審殺害先帝的兇手,竇師良如今還兼著御史大夫,他率御史臺諸官員,以及大理寺卿,幾個寺正,還有當朝文武,就在御史臺衙門外恭立相等。
大行皇帝喪去七七之內,大臣們皆服喪,所以一眼望過去,御史臺與大理寺的官員,全是一群披麻帶孝,鬍子老長的糟老頭子,竇師良站在他們中間,麻衣襯著一張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