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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如此痛苦,為何上天不讓他早點死了?
後來,他真的死了。我為此而自責了很久,總覺得是自己動了那樣的惡念,天感應之,才會要了他的命。所以麻姑,這恰是我們活著,又不得不卑伏於這世間的原罪,瞧瞧,不止你有,我也有。”
懷裡的小丫頭吸著鼻子揚起頭來,問道:“果真?”
竇師良道:“果真!”
陸敏再看一眼陸輕歌,苦笑道:“先生也別攔我,我今兒便是拼著死,也要揹著她的屍體回陸府,回自己家。”
*
就這樣,等趙穆終於請得布衣宰相歸朝時,陸敏揹著陸輕歌的屍體回了陸府。
陸高峰父子在戰場上還未歸來,包氏隱在靖善坊又不好見人。陸敏給陸輕歌操持了個很簡單的喪禮,自己一人辦喪,哭靈的也只有自己,到這天下午的時候,兩個已經投了別家的陸府家丁們聞喪而至,來幫她辦喪事。
傍晚的時候,竇師良又來了。
他穿著件鴉青色的圓領直裰,恰是陸敏的針線。進門先拈了柱香,恭恭敬敬磕了個頭,便坐在了陸敏身側。
他忽而伸手,手中一枚小兒拳頭大的桔子:“天干易躁哭多了上火,快吃了它,好敗火。”
陸敏接過桔子,帶著他暖暖的體溫。她忽而腦子一動,笑道:“先生莫不是迷路了,尋個買桔子的指路,才能找到這兒來?”
竇師良叫她猜中,又自袖子裡溜了一枚出來,放在了供桌上。
陸敏掰了瓣桔子咬著,側眸打量,其實這個男人,換了那套老氣橫秋的官服,瞧著還是很年青的。她問道:“皇上回來之後,可曾過問過我姑母的事情?”
竇師良淡淡道:“東山先生最厭殺戮與宮廷秘穢,皇上略過問了幾句,便嚴令宮人們將此事壓下,短期內,只怕他不會再過問你。”
唯有一個人客,兩個家人還是鄭重其事端了喪事上用的羊肉湯上來。在棺木前的草蓆上,陸敏亦端了大大一碗,笑道:“我自幼就愛吃這樣的大鍋煮羊肉,竇先生是吃葷的,咱們正好一起吃,好不好?”
冬至,正是羊最肥美的季節,大鍋燉出來的羊蟹子煮褪了骨,伴著白亮晶透的蘿蔔,呷一口熱湯,從心暖到肺,燙的陸敏直嘆:“真鮮!”
倆人相視一笑,竇師良挑出一捋亮晶晶的豆粉,彈滑筋道,伴著羊肉的鮮香,確實是這冬日裡難尋的美味。
“那他可曾過問過我?”陸敏亦吸溜著滑滑的粉條,漫不經心問道。
竇師良道:“我回話的時候,他沒說話。”
回溯往事,陸敏這個女官,事實上是趙穆請進宮的。他當時用的是請字,所以她並非官奴,就算父母流邊,也只是賤籍。
竇師良輕聲道:“既你已出宮,沒有再入宮的打算,咱們的婚事,也該提一提了。”
陸敏早知竇師良要提此事,也是笑著回答:“那對香瓜耳墜,還是我姑母送給我的。她贈我的東西並不多,那是我唯一的念想,您該還我了。”
本是定情信物,她這是要收回了。
竇師良默了片刻,挑起塊大大的羊蟹子來,一口褪骨,連吹帶呵狼吞虎嚼:“能不能,讓我先吃了你姑母這碗羊肉湯再說?”
陸敏好容易開口,不肯放過竇師良,一手擎著那巨大的白瓷碗,唇上蒙了一圈油,手依舊伸著。
竇師良低眉輕吹著油花,一笑:“今天我吃陸輕歌的羊肉湯,誰知道那一天,別人要吃我的羊肉湯,麻姑,人生得意須盡歡,吃完這碗羊肉湯前,不要打擾我。”
在長安,人死辦喪事,無論貧賤,唁客登門,先奉一碗羊肉湯。所以罵人最惡毒的話,便是:改天上你家吃你的羊肉湯。
這是咒人死的意思。生死無常,陸敏只得收回了手。
其實重生以來,她頗喜歡這竇師良,若唯有她一人重生,這輩子她定然會嫁給竇師良,有個總在迷路的相公,做他指路的嚮導,在靖善坊過一份普普通通的日子,想一想就很舒意。
……
“什麼好東西,吃的竇相眼看三更半夜還不回家?”頭頂冷冷一聲,少年清澈的嗓音,為帝王的威嚴磁性,以及強抑的憤怒。
三更半夜的,皇帝內裡不過一件土黃色的葛衣,外面卻罩一件深青色的緞繡披風,居高臨下,就那麼垂眸盯著盤膝而坐,一人端只海口大碗的小宮婢與他的宰相。
竇師良能明顯感覺到陸敏的慌亂,她往後膝行兩步,悄悄放了那隻大海碗,躲進了竇師良身後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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