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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場急雨過後更顯澄澈。
“我也受過傷,很痛,但,總有一天會痊癒。”
嚴冰獨自坐了很久,慢慢抬起手,猶猶豫豫移向傷疤,短短的距離停頓數次,最終按在曾如火熾焰烤之處,然而,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痛楚。
不知從何時起,已經不痛了。
那天以後,嚴冰好些天沒有露面,寄虹索性在衙門口堵上他,說請他前去指導。
嚴冰沒好氣地說:“你離開我就不會走路了?”
“你不是說過要幫我?”
這是萬試萬靈的一招。嚴冰進廠前一臉不情願,一進窯廠便自動切換成嚴肅臉。寄虹挑出幾件新制的青瓷請他評點,他看得非常認真,不像上次風風火火地挑刺,這次寥寥數件瓷器他竟翻來覆去觀察了半個多時辰。
想是毛病多多,她越發忐忑了。然而他第一句話卻是:“比我預料中好,如果你想小富即安這樣的水平便夠了。”
寄虹瞠目結舌,這似乎是她頭一次聽到嚴冰誇獎人。當然她拎得清自己的斤兩,“直接‘但是’吧。”
嚴冰勾了勾唇角,“我問你,青瓷的本質在於何處?”
“我爹說過,青瓷重在釉色要純。”
“如何做出純色?”
“釉料、火候、胎質。”
嚴冰讚許地點頭,“還有一點,瓷胎的厚薄對釉色也有重大影響。同樣釉料胎質的情況下,胎厚則易顯得瑩潤,胎薄則易顯出輕靈。便如同樣是青空,雨洗與日盛各有韻致。”
寄虹撫著瓷瓶,若有所悟。
“技藝我可以教你,匠人我也可以幫你尋,但你若想走得遠,便需要走出一條真正與眾不同的路來。這條路得你自己選。“他起身,手指輕釦瓶身,“你是要走旁門左道,還是要獨闢蹊徑,該好好想一想。”
瓷瓶發出的清響宛如警鐘,她羞慚得抬不起頭來。嚴冰對瓷枕那件事從未置評,但這句旁敲側擊的話比別人當面貶諷更叫她難堪,卻也更叫她反思。
風撥弄衣襬,而他身影巋然如松。那一刻,曾搖擺於左道虛幻繁榮的寄虹忽然堅定了,她想做出無愧於心的佳品,為自己,為霍家,也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拿到他的面前。
這日之後,嚴冰來窯廠的次數漸漸增多,有時指點幾句,有時沉默觀望。每到這時,寄虹總有種感覺,似乎透過通紅的窯膛,他在看著另一個已經逝去的世界。
有一次問他在看什麼,他說:“看著安寧。”
她詫異地望望喧囂的四周,“亂哄哄的窯廠,哪裡安寧?”
“正是紛擾,方顯安寧。”
他笑容渺遠,暮色中一襲青衫立於煙火人間與縹緲世外的中間,進退無路。
嚴冰的指點切中要害,加上霍家原本的基礎,每一窯都煥出新機。商戶也不再與她們做對,呂家的青瓷緩慢而紮實地鋪開局面,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有家兩個女子經營的窯廠所產青瓷不俗。
期間呂坷找過幾次茬,從未倚仗過呂氏家族的玲瓏此刻倒可以挺直腰板攆人。最後呂坷把族長呂太爺請了出來。呂太爺喜歡清靜,近年不大管事,前頭出的幾樁事他未有耳聞。那天呂太爺一到窯廠,玲瓏看他樂呵呵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來問罪的,不待呂坷借題發揮,揉肩捶背甜言蜜語把太爺爺哄得眉開眼笑。
玲瓏又拿出幾張樣圖,“太爺爺,我特意請來全青坪雕塑功夫最好的‘左半刀’,正跟他學做佛像,想著親手塑一尊長壽佛為您祁福呢。”
呂太爺樂陶陶地挑出一副笑口彌勒佛,祖孫其樂融融,呂坷乾瞪眼插不上嘴,這趟算是白來了。
有了冠冕堂皇的藉口,玲瓏每天一有時間便學泥塑,且專坐在大東附近。她倒是從沒開口求他指點,但大東眼看著好幾日過去,她手底下的那攤泥從饅頭變成墳頭,千變萬化唯獨不像個人,實在忍不住了,說:“你這裡應該收攏些,這裡飽滿些。”又指點幾處,玲瓏不住點頭,但總也做不好。
他便用左手握住她簡單抹了幾下,原本不成形的泥堆立刻顯出圓鼓的肚皮。
玲瓏十分高興,“然後呢?”
大東對照圖樣思索片刻,握住她的雙手精細地修改,慢攏輕按,沉浸在塑像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已經用上右手。
玲瓏的目光卻轉到他的手上。揉入瓷泥中時,十指像生出靈魂,逍遙得意,彷彿小小的泥堆便是他稱霸的天地。
她完全卸去自己的力道,任他帶她馳騁往來,指尖緊貼微顯粗糲的指腹,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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