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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戰。
在一片混沌不清的面孔中,嚴冰對上一雙水光瀲灩的眸子,眸中的痛惜與酸楚鮮明如針,在他心尖微微一刺,昏沉的神智陡然清明幾分。
那是他夢寐追逐的星光,它不落,他不能倒。
他深深吸了口氣,單手撐桌,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復又舉碗將餘酒飲盡。
方掌櫃怒斥道:“你們是不是有血有肉的男兒!嚴兄弟敢為青坪豁出命去,你們就不肯吃一丁點虧!”
袁掌櫃如坐針氈,看看投在自己身上的幾道目光,似在等他決斷,一時左右為難。
再看嚴冰,五碗已盡,卻不催促,更連逼迫的眼神都沒有,扶壇再倒,手雖不穩,連潑帶灑仍舊倒了滿滿五碗,一言不發搖搖晃晃抓起碗來,竟是沒有應聲便不停。
袁掌櫃終於繳械投降,探手抓住他的腕子,慨嘆道:“活了這麼大歲數,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朋友我認了,貢瓷也領了,酒不能再喝,再喝要出人命了!”
嚴冰遲滯地頓一頓頭,以示感謝。身子轉向眾人,儘管目光迷離失卻焦點,仍抬碗向不知是誰的某人胡亂一揚,又飲五碗。
意思再明白不過,但有一人不應,他便不肯罷休。
其餘人既驚且撼,見方袁二人已鬆口,當下再不遲疑,紛紛應和,“我領三千!”
“我領!”
“我也領了!”……
方掌櫃鏗鏘言道:“完不成貢瓷,我們封窯停火,再不入瓷行!”
應聲此起彼伏,在酒氣溺人的房間中激盪迴響,聲停猶似不絕。
寄虹覺他整個人都在搖晃,忙起身扶住,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覆他冰冷的手,柔腸百結,哽咽難言。
他已無力、也不想鬆開她,感受到交疊的手心中那一抹溫暖,紊亂的心跳漸漸平定下來。
沉沉半倚著她,默默回憶一番方才應和者的數目,緩緩抬頭,目光逡巡兩輪,聚焦在縮於人後的呂坷身上。
即使神昏意迷,他依然牢牢記得來時初衷:全數收服,為她清除後患。
暗暗喘了幾口氣,重又舉碗,管它是水是酒還是穿腸毒。藥,咕咚便是一碗。
不聲不響,又是一碗。
再一碗。
……
雖然此時的他幾無擎碗之力,但眾人被他不要命的狠霸氣勢懾住,竟無一人敢出手阻攔。
方掌櫃罵道:“呂坷!想當年呂老爺子一身正氣,怎就養出你這樣的敗類!”
在眾人紛紛指責中,呂坷脖頸漸漸矮下來,囁嚅道:“那我……我領一……”忽覺數道目光凜冽刺來,急忙驚慌改口,“兩、兩、兩千!”
嚴冰手中的酒碗骨碌碌滾到桌上。
雖心如亂鼓,搖搖難支,但頗為欣慰。他艱難地向眾人拱手作謝,方掌櫃擔憂道:“我有馬車候在外頭,用不用送你回家?”
嚴冰無力地擺擺手,寄虹感覺他不停往下墜,忙說:“且讓他歇一歇,諸位先請吧,改日我再登門道謝。”
眾人便不多留。等最後一人離開房間,嚴冰再也站立不住,滑脫在椅中。方才那場鏖戰全憑一股意氣支撐,此刻這口氣一散,三魂七魄似都離殼而去。
寄虹忙叫夥計備醒酒湯,又軟語溫言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喝點熱水?”
他雙眸緊閉,仰脖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
寄虹覺胸中被揉作一團,一跳一搏都是疼,再開口便帶著顫音,“靠著我好麼?舒服些。”見他仍不答話,便攬過他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膀。
垂眼看他,極為難受的樣子,眉峰深蹙,面容蒼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一觸即碎的瓷娃娃。
夥計送來醒酒湯,寄虹扶他坐正,輕輕喚了幾聲,嚴冰微微睜眼,她遞到他嘴邊,柔聲哄道:“喝一點吧,會好受些。”
他聽話地低頭欲飲,忽覺喉中一股辛辣翻湧而出,張口狂吐不止。
方才幾番欲嘔都被他勉力壓下,這次終究一發不可收拾。他並未進食,腹中空空,嘔出的都是淋漓酒水,胃臟像是被翻了幾百回底朝天,酒水嘔完又嘔膽汁,什麼都嘔不出了依舊不停乾嘔。
他覺得自己會嘔死在這裡了。
身體像被掏空了,所有的一切,力氣、骨血、五臟、神思……都抽離而去,只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軀殼。
空空如也的軀殼已盛不住輕如鴻毛的魂魄,它緩緩地浮在上方,木然地俯視那個嘔得渾身抽搐、伏跪於地、伏跪於一片汙穢之中、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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