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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既緩且沉,聽來格外誠懇。語畢雙袖疊攏,躬身深深一拜,寬袖及膝,良久方起。
然後斟滿一杯酒,肅容道:“以酒言謝,略表寸心。”
在滿座震驚的目光中,他一飲而盡,再斟,再飲……傾時滿溢,飲時見底,毫不作偽,誠意十足。座中十五人,他便滿飲了十五杯。鴉雀無聲的席上,只聞水酒與青瓷碰撞的脆響,一聲聲宛若重拳,砸在寄虹心上。
他何等驕傲清高,蒙難入獄都不曾低頭,而今竟肯如此低聲下氣卑躬屈膝,全是為了她。
全都是為了她。
她眼眶發熱,心中隱隱作痛,垂了頭不敢看他,只怕看一眼便禁不住要落下淚來。
座中人也不禁動容。天下間只聞百姓向做官的磕頭作揖,哪見過做官的向百姓俯首長拜?然而眾人並未因此低看於他,反而肅然起敬。
方掌櫃慷慨起身,“嚴主簿,不必再說,我領三千!”看向眾人,“諸位誰沒受過嚴主簿和霍會長的恩惠?只受惠不報恩那不是咱們瓷人的路數!”
袁掌櫃動了動唇,終未出聲。
其餘人仍在觀望。
一人嘲諷道:“一杯酒就換三千,便宜得很哪!”
嚴冰看向他,“周兄認為怎樣算‘公道’?”
周蠻子和呂坷互遞了個眼色,趾高氣揚道:“有本事你來燒刀子,拿大碗,這才叫真心實意!”他看出嚴冰這些淡酒下肚,已然面紅耳赤,不是好酒量,故意叫他知難而退。
嚴冰定定看著他,稍頃沉聲開口,“我若應了,兄臺待如何?”
周蠻子噎了噎,被嚴冰鋒芒的眼神激起幾分意氣,道:“你喝一碗,我領一千。你能喝多少,我就領多少!”
“痛快!”嚴冰毫不遲疑,揚聲喚來夥計,“換酒!”
大壇換上,紅泥揭開,酒氣凜冽,宛若割喉鋒刀。嚴冰一溜擺開五隻海碗,抱壇斟滿,端起一碗向周蠻子一揚,“請各位做個見證!”
周蠻子掀著眼皮看他,心道,排場擺得挺大,倒要看看你怎麼幹下五碗!怕不喝死這毛頭小子!
嚴冰舉到唇邊,濃烈酒氣分外刺鼻,尚未入喉便覺胃中隱隱翻騰。他生於中原,從未飲過塞北的烈酒,本能地從骨子裡厭惡,酒碗頓在唇邊躊躇不前。然而頃刻便硬下心腸,一閉眼,不管不顧地仰脖倒進喉嚨,那一刻,彷彿一柄燒灼的長刀切斷舌頭,捅進咽喉,攪動胃臟,他緊緊擰著眉頭,竭盡全力才壓下欲嘔之感。
寄虹本以為他只是逢場作戲,畢竟他也不是第一回假做真言了,萬萬沒料到他竟來真的,再想勸阻已來不及,那碗酒像是倒進她的心裡,火辣辣地燒得她心痛。
一碗見底,“咣”地往桌上一頓,“一千!”
第二碗便不再猶豫,抬碗就喝,寄虹坐不住了,霍地起身,“不——”
嚴冰將她按下,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飲而盡,“兩千!”
他不敢稍有停頓,唯恐一停下來便再沒勇氣端起。
“三千!”
“四千!”
“五千!”
一口氣連飲五碗,當最後一碗鏘然撂下,眾人但見他目光如炙,亮得駭人,直直盯著周蠻子,“周兄踐諾否?”
只有寄虹看到他隱在袖中的左手緊攥成拳,指甲都掐得發白。
周蠻子先是驚訝,然後駭然、嘉許、欽佩,直至折服。論氣度,論擔當,論方方面面,嚴冰都碾壓呂坷十萬鈞。
五碗烈酒,換一個投誠。
周蠻子拍案而起,豪爽道:“就衝這拼命三郎的勁頭,五千,我認!”
烈酒如火,燃起豪情萬丈。嚴冰憑著胸中一口硬氣,再次捧碗敬向目瞪口呆的眾人,“嚴冰無以為報,只有此酒,若各位覺得誠意尚可,但依周兄之言,一碗酒換一千瓷。今日我捨命陪君子,諸位但憑心意。”
說罷連飲五碗敬方掌櫃,“多謝……”話聲已然有些模糊。
方掌櫃熱血沸騰又自愧不如,“五千!我認五千!嚴主簿,不必飲了,不必再飲了!”
嚴冰頭昏目眩,肺腑翻騰,卻又斟五碗,只向袁掌櫃一揚,並不說話,仰頭便飲。不是他不想言語,實在已說不出話來。
寄虹心痛如絞,起身奪過酒碗,“我——”
“替”字尚未出口,手中的碗又被搶了回去。她再次被他按下,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冷若冰霜。
她抬眸,他面上初時的紅暈盡數消退,此刻蒼白如雪,令她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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