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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柔聽了好奇,合上書本問:“婆婆也認得錢侍中麼?”
老嫗冷笑:“此人的經注策論,值得一讀;雜文野史,堪堪將就。為人嘛……更是隨方逐圓,投機取巧,不提也罷。”
顧柔想,她好大的口氣,可是錢大人的許多書她都讀過,無論是雜文野史還是文章策論,都寫得非常好,婆婆有些自負了。
她繼續往下讀,那老嫗主動湊過來,隔著牢籠道:“你讀姓錢的什麼書,你讓我瞧瞧。”
顧柔便背靠著木柵,將書攤開在腿上,老婦人在她身後,兩人一起讀錢鵬月的《道器三辨》。
錢鵬月在書裡寫:“老聃所謂明王之治,劣者深不以為然。”
顧柔看了個開頭就卡住了:這老聃是老子,明王之治又是何典故?
那老嫗見顧柔久久不翻下一頁,便解釋道:“這是一處典故,陽子居問老聃,什麼是明君聖主的治理之道,老子答道: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貸萬物,而民勿恃。有莫舉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測,而遊乎無有者也。”
顧柔稍微明白了些:“就是說,老子認為便是一切物皆各原於天,但天不自居功,倡導一切順自然。對嗎?”
老嫗道:“此乃黃老道派的與天同道、與天合德之論,其實可笑至極。”
——草廬中。
錢鵬月對皇帝道:“大道元德之論,本質十分可笑。在道家學說中,看似萬物大同,實則有群龍無首之象。一切物混通合一,各位平等——不分尊卑……這實在是謬論。”
天牢中,老嫗顯出憤憤然情緒,繼續對顧柔道:
“混通合一,萬物為芻狗,各位平等——如此怎麼會有人間秩序,民無秩序,萬事沒有標準,功不能有賞,罪不能有罰,尊卑沒有界限,上下不能各安其職,如何安穩民心?又如何治理天下?道家本源起於張角妖孽,其根不正,其論也謬!均是一些狗屁!”
草廬中,錢鵬月又道:“天地本無情。天地不管世間饑荒戰亂;世間唯一治撫安民之人,只有陛下;如此,陛下應為天地萬物之共主,至高無上;陛下所言臣工不悖,萬民悉聽;一切以陛下為天地至尊,如此垂拱而治。”
皇帝聽了,面上震驚、喜悅、唏噓感慨之色反覆交加。錢鵬月這一句“天地至尊”算是說到他心裡頭去了,他久旱逢甘霖!
以前做什麼事情,都有一群臣工引經據典反對,尤其是道派,這些號稱國學正宗的大家名士們,總能夠引經據典找出一大堆茬子來反對他的政策,改革無法推行,就連後宮作出一些微小的變動和改制,都會有一大群人置喙,他這個皇帝,做得乃憋屈之極。
皇帝聽出了錢鵬月話裡的期待之意,他卻很謹慎,道:“如今審時度勢,的確儒道大有可為。”
只是,朝中阻力重重,仍需等待時機。
錢鵬月微微一笑,君臣彼此心領神會,俱是喜悅。
——天牢裡。
顧柔被老嫗這一番看似大逆不道卻又驚世駭俗之言深深吸引住了,她按下書本,仰視老嫗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婆婆,您倒底是誰。”
草廬中,清茶奉上。皇帝高興地請錢鵬月品茶宮中帶出來的好茶:“這是會稽郡進貢的春茶,朕從宮中取出,特地與愛卿共品。愛卿深諳茶道,快來嚐嚐。”“色綠香郁,滋味清醇,果然是好茶。”
皇帝大喜:“多好的茶也不如愛卿今日之言,猶如春風拂面細雨潤物,真是沁人心脾!”
今日的談話,徹底為皇帝打吃了一顆定心丸。他下了決心,要作出變革,要弄出一個屬於自己的理想江山,就好像過去他在後宮弄的那片苗圃,翻修成什麼形狀規模,裡頭撒什麼籽種出什麼樣的花,他要自己決定。
於是,品茶過後,皇帝問錢鵬月:
“愛卿,倘若朕想要重組尚書檯,拔擢你為丞相一職,主持重新撰定朝儀和修著儒家經典以為國策……你意下如何?”
錢鵬月擱下茶盞:“承蒙陛下厚恩,微臣為國效力本不該推辭,然而這修著經典這一樁,臣資歷尚淺薄,不敢自恃正宗,竊以為另有更佳人選。”
“哦,當今儒家學派,除了你錢鵬月,難道還有更權威的宗師不成?”皇帝疑惑。
“嗨,陛下,您忘了蔡恆嗎?”
錢鵬月口中這位蔡恆,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民間大儒,先帝時期在民間影響極大。然而當時道派一直是主流,蔡恒大力提倡儒宗,得罪了許多當時的權貴,被迫害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