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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個……”雲烈清了清嗓子,像是有滿肚子話沒想好該怎麼說,一時欲言又止。
無風也無晴的冬日午後,說話間自不免帶出淺淺白霧。
他們之間原就只隔了不足半步的距離,兩聲交疊的那個瞬間,剛勁中透著凜冽與溫熱裡裹著清甜的兩道氣息意外絞纏在一處。
雖不過只一呼一吸間,淺淺白霧就消散殆盡,可那曇花一現般的景象透出的曖昧綺麗,就像被文火溫柔烘烤過後又沾了點白糖霜的羽毛尖,頑皮而驕橫地在雲烈的心上來回輕掃了幾下。
那原本是一顆在邊關苦寒、沙場烽煙的砥礪下仍堅不可摧的心;是在野蠻強敵、鋒銳敵刃的威勢下也無半絲驚懼的心;是旁人暗算打壓中忍受著狼狽清貧、錙銖必較貧,卻從不顫抖退卻的心。
可就在這個瞬間,昭王雲烈胸腔中那顆讓臨川軍萬千男兒俯首崇敬、誓死追隨、百鍊成鋼的心,骨氣全無地化成了一灘春水。
痠軟。甜蜜。不可理喻。無能為力。
這種陌生的心緒對他來說有些糟糕,可他卻又詭異地毫無牴觸抗拒……這就更糟糕了。
羅翠微並不知他心中已蜿蜒曲折地攀了十八道彎,只是見他神色古怪,俊朗剛毅的淺銅面頰上暗浮起可疑的赭紅,當下心中一驚,想也不想就微踮了腳尖,抬起手背探了探他的額溫。
她將手收回來,又貼在自己的額上試了試,兩下對比之下得出結論:“殿下怕是被風撲著了,像是有些燙。快回寢殿歇著,再讓人煮些薑汁喝一喝。”
姑娘家那又暖又軟的手背輕輕貼過來,緊接著又貼到了她自己的額上,此情此景落在雲烈眼中,竟彷彿是自己與她額角相抵了似的。
察覺自己胸腔中那顆不爭氣的心突然鼓譟,怕那雷動般的巨大心音要被人聽了去,雲烈急忙清了清嗓子,“嗯”了一聲,又躲什麼似地抬了頭,視線越過她的發頂看向遠處。
“早上接了旨意,明日要奉詔入宮,有家宴。”
這番缺失主語的說辭讓羅翠微懵了一下。
“是說,你明日不必過來,沒人在。”見她半晌沒回應,雲烈再次補充。
羅翠微這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點點頭,隨口笑答:“好的,那我後天再來。”
她其實很想多嘴調笑一句:怎麼就“明日沒人在”了?莫非你們皇家家宴,竟還需要昭王府全員出席?
不過她看著雲烈怪怪的,怕他當真是著了寒,便不再多說閒話耽誤他,只溫聲催促:“殿下趕緊回寢殿歇著,薑汁一定要喝呀!若嫌味道不好,可以偷偷叫人加些糖的。”
雲烈三度清了清嗓子,“不用加糖。”
滿心裡甜得都快齁得他渾身無力了,薑汁算個鬼啊?
他覺得自己這會兒就是生嚼黃連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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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廿七這日,眼看除夕將近,羅翠微趁著雲烈進宮、自己不必前往昭王府“點卯”,在家精心斟酌大半日,特意為昭王府備下豐厚卻不致出格的年禮。
之後又召集了夏侯綾、羅風鳴一道集思廣益,為明日如何向雲烈提出“借道臨川”之事打起腹稿。
為保萬無一失,她甚至還去主院找自家父親羅淮,旁敲側擊地請教了一些說話的門道。
她從小跟在羅淮身邊天南海北地跑,書讀得雖不多,卻是個見慣世情百態的潑辣辣小油嘴。打她十六歲那年在羅淮的安排下,獨自從頭到尾談成第一筆生意至今,已有七、八年沒有過這種說話前要先打腹稿的情狀了。
畢竟羅家明年能否繞過黃家接連兩年的暗中圍堵,一掃兩年來的重大虧損,就看“借道臨川”是成是敗了。
這半月來她絞盡腦汁在昭王府鋪墊許多,明日就要見出分曉,她此刻的心情不啻於揹負舉家期許寒窗十年、正等待放榜的科考學子。
對於那“判卷主考官”雲烈會給出怎樣的結果,她心中其實並無十足把握。
畢竟這事對雲烈來說要背的風險也不算小,“放商隊穿過軍陣防區”這種事,若一個不小心沒藏好行跡,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輕易是收不了場的。
這段日子的來往下來,她對雲烈、對昭王府、對臨川軍的觀感都是極好的。這群人既有市井傳言中的“清正耿直、勇猛堅毅”,私下裡又熱情鮮活、豪爽義氣,都是些值得交心的純澈之人。
若非羅家已到了危急關頭,她一點都不想開這個口。
她出生商人之家,對能使雙方互惠互利的利算計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