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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揚,光彩暗斂,六轡在握,一塵不驚,這斜密的細雨在紙傘一方天外,纏綿悱惻,他只用一把傘就夠了,足以將無關緊要的人全都摒絕在外,他低著頭在謝阿弱耳畔軟語,道:“前事不記,只道日後。”
那般溫柔盪漾在珠箔細雨中,一種含蓄的威脅,謝阿弱揚臉看他一眼,眉目清朗,她心底清明,但對他沒有火氣,淡然承受了,而旁觀的魏冉卻以為情人私語,他更添無限酸楚,眼巴巴望著齊晏撐傘與謝阿弱牽手而去,兩人的背影像一幅畫,哪怕襯托的是殘枝枯葉,一片狼藉,也掩不住他倆攜手並肩時渲染潑洩的色彩,比油紙傘上的風景還豔麗。
蘭若閣,一箱又一箱堆積的卷宗被抬進東閣,齊晏忙著覽閱案情,照殺手們的值守錄,書寫命書。委派殺手最要緊是權衡輕重,以卒攻帥、覆沒折損的事,從來不是公子的棋路,他喜愛拿捏微妙的勝負,如同從井裡舀一瓢水,不多不少,剛好盛滿一壺即可。
此時書案前,謝阿弱坐在從前一直坐的那把黑漆交椅,一面懶散翻著經文,一面等那無毒和尚,她偶爾抬頭看一眼公子,他低頭專注,心無旁騖,自然格外雋逸動人。似是不經意察覺謝阿弱在望他,公子嘴角淺淺笑起。她凝望他的笑意,沒有什麼比這更加絢爛,哪怕滿天交輝的星光,湖水相映的璀璨,都不如這一刻心上喜悅,毫無保留地浪擲揮霍,真是情到濃時!
卻聽得門吱呀推開的聲響,青衣小侍已領了無毒和尚進來,無毒滿身狼狽,衣冠不整,形容憔悴,不成體統。尤其他身上的僧袍已有好幾處被燒破,染上焦臭味,甚是難聞。這與謝阿弱在浮樑城碼頭別過的無毒和尚截然不同。
話說昨日霧陣外,無毒被公子派來的小侍領進魏園,最後順其自然地領到了一處機關地牢,等他回過神來,那冰冷的鐵柵門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身後落下,他哀哉一聲大叫,卻見那鐵欄外的小侍,皮笑肉不笑道:“高僧佛法無邊,這地牢盡頭有位背信棄義之人,若高僧渡得此人,我家主人自會放你出來。”
無毒和尚這才曉得是魏園主人故意設局試煉他,他只得靜心持定,握著佛珠邁進幽暗安靜的地牢,那鐵條小窗篩漏的日光映在地上,像一階一階的經文紙,任他邁步走過,唱唸禪佛要義。
他不是沒有盡過力,只是那位施主迷途甚深,貪戀權勢,一心一意要扳倒這魏園主人,自命天下第一,滿口汙言穢語,連這和尚也不忍卒聽,只好端坐一旁晝夜講經,從塵世庸人、顛倒夢想,說到忉利天宮、涅槃至樂……
無毒和尚誠心說法,口舌無歇,那鳳無臣卻不為所動,冷笑不已,不知何時端起一爐炭灰,徑到無毒和尚身後,將灰朝他頭上扣了下去,轉瞬的事無毒萬不曾料到,他不由一怔,頓時呆若木雞,細膩的白灰撒入眼睛鼻孔,暈頭轉向!無毒登時站起身來,兩手撥舞將滾炭的灰掃去,可全身都是,如何都撣不盡!那鳳無臣卻愈發狂態不止,放聲大笑道:“和尚,這就是我的涅槃至樂,多謝你成全呀!哈哈哈!”
無毒和尚皺起眉心,卻沒有發作,大致拂淨了塵埃,便靜坐在角落,靜思己過,塵世果然不如他所思所想的那般簡單,並非他有心澄清一池水就能將浮塵濾過,原是他愈加費心晃盪,那池水就愈加混濁不堪!
夜時,齊三公子已派人將和尚請出地牢,那鳳無臣跟著也想撲出牢獄,卻被小侍們用力拖行,強拽回原來的幽暗深處,不久傳來鞭笞慘叫,如同被沉回孽海苦沼的怨魂一般。
無毒和尚則被請進了一處客舍,這客舍精簡得連一張床、一張桌、一張椅都沒有,空蕩蕩的地面倒是擦得一塵不染,領路的青衣小侍不久捧過紅漆剔紅匣來,端然遞到他面前。
無毒接過匣子,開啟一瞧,原是一本《地藏經》梵文冊頁,紙質發黃,墨色苦淡。他才看一眼就曉得是罕見稀有的前朝孤本,和尚喜出望外,端坐冷石地板,聽了一夜的風雨,亦揣摩了一夜此經,咬文嚼字,兩眼放光。直到清早,又用了些粥菜,是山間難得的美味醬菜,連白粥都清香極了。如是肉身與精神的款待,餓了不知幾日幾夜的和尚整個人已無比饜足,他想用心報答,青衣小侍亦很給他機會,笑道:“即刻,我便領高僧去見我家主人並謝姑娘,勞煩高僧給謝姑娘教授梵文,講解經義。”
無毒和尚沒想到這般快就能見著魏園主人,真是我佛慈悲!至於謝姑娘又是哪位?他誠心發問,青衣小侍道:“我們魏園除了公子,就是謝姑娘了,她是不能得罪的人,和尚小心些,有你的好處。”
無毒和尚想著自己一心從善,哪裡會得罪人 ?'…99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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