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部分(第3/4 頁)
束。
“老陳,快開車”
他上車,關上了車門。
紫雲山的防禦工事裡建了醫療站,汽車行在盤山公路上,茫然地跟著擁擠的板車、貨車、架子車,轉彎,前行,後退,再前行。靜淵的眼睛不聽指揮地尋找著,儘管他也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尋找著誰。越是行進,越是不安。
他竟沒有看到一個孟家的人。
文斕終於被送到了醫療站,在紫雲山的防禦工事中,醫療站的位置是最安全的,在兩座山的罅隙之中建起的四個木質大棚,傷員實在太多,靜淵和錦蓉剛剛安頓好兒子,就被醫護人員趕到了外頭。
警報又響起來了,人們吵嚷著,尖叫著,湧入不遠處的防空洞,靜淵是最後進入防空洞的人,回頭的瞬間,看到對面的天空,一排飛機,像蒼鷹被風振動了翅膀,要抖出一番傲然的姿態,同時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再向上一揚,揚起的同時,落下一個接一個的炮彈,鹽場高高的天車井架在斜斜倒塌,因為距離太遠,看起來就似折斷一根樹枝一樣毫不費力,在煙塵升騰的同時,烈焰在燃燒。
火焰最為猛烈的,是一河之隔的地方。
青磚白牆,流麗的飛簷挑梁。那是清河的鹽店街,林家的鹽店街,他的鹽店街
他看著,看著,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終於,爆發出一聲泣血的哀嚎。
七七
火光映紅了他的眼睛,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聽不見,只看到一片火海,在遠處慢慢翻卷著赤紅的波浪,猙獰地發出尖利的嘯音。
民國二十七年一月七日,侵華日軍在佔領漢口後,從湖北宜昌出動飛機,對中國的鹽業基地——四川清河進行轟炸。這一次轟炸,在日本人的軍事記錄上,被稱為“鹽遮斷”行動。
這一天,從上午九時到下午三時,日軍在清河連炸了三次,半月內又接連炸了兩次,半年內共炸了七次,總共投下炸彈一千五百四十四枚,其中燃燒彈四百多枚,炸死三百六十人,炸傷七百七十人,炸燬房屋一千一百間,燒燬房屋一千三百三十間。
鹽店街在第一天的轟炸中被夷為了平地。
……
起風了。
淡墨色的粉屑在樹木、屋頂、山石、泉流、青石路上鋪了淺淺一層,如細雪一般,每一個腳步都會讓它們在光影中輕旋漫舞。
善存踏著這層粉屑,在煙塵裡走向平安寨的高處,儘量走到最高,他想看得遠一些,可他只看到天邊升騰著的那雨雲一般深重的黑煙,那是幾千年、幾百年積攢下來的繁華被付之一炬後的殘骸,它們正被南風吹到他的面前,吹進他的記憶。
“孟兄弟,走上這條榮華路,想要全身而退就難了。”那個蒼老慈祥的聲音輕聲說著。
“如果走的是正道,我不需要退路。心安理得,無怨無悔。”那時的自己,是多麼桀驁固執。
善存的嘴角露出蒼涼的笑,在那塵煙的盡頭,模糊的過去漸漸清晰。林世榮,那個高貴慈祥的老人,清河名副其實的第一鹽商,整個鹽店街興衰所繫的第一人,他孟善存的恩主,正慢慢向他走來。
那樣的一個人,不論是誰,在見到他第一眼就會不由自主為之心折。
“真看不出來像快七十的人,卻好像跟杜老闆一個年歲似的。大哥,你看他那辮子,一根白頭髮也沒有還有那衣服,上面繡的是什麼?鳳凰?”秉忠悄聲問他。
“鶴,是白鶴。”善存說,他並不在意林老爺穿得有多麼華麗,他在意的是什麼時候自己和家人兄弟,也能如這林家人一樣,站在全清河最景仰的高度。
那時候他剛剛從亡命之徒變為一個小鹽商,唯一的一口鹽井還是借ji女的錢打下的。農曆端午節的鹽商聚會本沒他的份,據說是林老爺看了他的名帖,隨意問了幾句情況,說這運豐號剛起步,商業協會理應扶持新人,便讓善存和秉忠帶著家人也一起參加。
但善存並沒有帶上妻子,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妻子是下江人,更不希望被人打聽到他是如何得到這個妻子的。
那年他走貨到渝州,偶遇揚州大戶白老爺帶著家眷遊玩,看到了白老爺未出閣的美貌女兒白秀。心懷大志的小鹽商絞盡腦汁,百般算計,想盡一切辦法博得白家人的喜愛,更在一個夜晚,由秉忠把風,將白秀誘拐出外。
他對他的阿秀說,自己雖然不文一名,但會兢兢業業克勤克儉,對她好一輩子,愛她一輩子。
十五歲的白秀懵懵懂懂,很快就被這個四川人的英俊和熱情迷惑,白家人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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