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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聽不見了。
當他再度清醒時,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有個人坐在床邊,他知道。
這個人似在沉思,沒有發現他早已轉醒。
「鳳一郎。」他開了口,聲音粗啞難辨。
鳳一郎回神,壓低聲音道;
「懷寧,你又躺了半個月了。」
他沒有說話,注視著比半個月前更憔悴的義兄。
鳳一郎定定看著他,輕聲道:
「前前後後,你躺了不少日子,今晚我本來留到三更就走,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
輕淺的呼吸不同調,懷寧立即明白四周還有其他人。
鳳一郎像早已習慣他的沉默寡言,特地解釋:
「我也不瞞你,之前為了不損及你的心神,騙你東潛未死,其實……我這些時日就在忙他火化的事,他死得其所,不會有所遺憾,但我已心灰意冷,你要跟我離開此地嗎?我們找一處地方隱居,就你跟我,以及東潛骨灰,再無外人。」
「……好。」
鳳一郎微不可見地點頭,嘴裡繼續道:
「你已登入軍冊之中,須回京後才能離開,但京軍將領是東方首輔的人馬,他不會為難我們,我已留下書信,他會明白我們急於離開傷心地的心情。」
「你扶我一把。」
「辛苦你了,懷寧。」鳳一郎小心使力,扶著他下床,一步一步極力放輕地走出門外。
外頭已有牛車在等著。鳳一郎扶他上了車,苦笑道:
「路上顛簸,你忍著點。」
「嗯。」
鳳一郎駕著牛馬,儘量挑平穩的道路走。夜路迢迢,當他們穿過林子,徹底離開那塊傷心地後,他才喝停牛車。
鳳一郎轉身面對他,嘴角勉強勾笑:
「辛苦你了,懷寧。」
「她……」
「還活著。方才屋內有人,他們心好裝睡,讓我們順利離開。」
「傷勢有多嚴重?」
「……她一直沒有醒過來。」
懷寧合上眼,半晌,他才啞聲道:
「牛頭馬面聽她一番大道理,聽也會聽怕,哪願意留下她?」
鳳一郎附和著:
「是啊,你說得對。現在她沒醒來,只是暫時的休息。她太累了,不好好睡上一覺,怎會應付下半生的事呢?」鳳一郎極力輕快地說:「懷寧,咱們算是有默契了,之前我還真怕你誤解我的意思呢。」他回頭駕著牛車。
懷寧沒有回話,只是閉目養神。那不是默契,是因為他看見鳳一郎眼裡還帶著微弱的希望。
這份希望來自冬故活著,他可以肯定。
她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老天爺的眼睛沒有瞎,願意把冬故還給他們。
能夠讓他……讓他繼續當她的義兄,讓他能夠繼續成為懷寧,與阮冬故、鳳一郎,共同往前走。
「別回頭。」他啞聲道。
「嗯。」鳳一郎輕應一聲。
夜風拂面,頰面涼涼的溼溼的,但他就是不肯張開眼睛,摸個清楚。
「雨真大。」他道。
「……是啊,好大的雨呢。」鳳一郎輕聲配合著。
自阮冬故清醒之後,傷口癒合速度驚人的緩慢,她看似有精神,但小臉灰白、唇無血色,整個人縮水一圈,變成名副其實的小老太婆。
白天有住在附近的大嬸來幫忙照顧她,入夜後鳳一郎暗自下了重藥,讓她儘量能一覺到天亮,以免痛得生不如死。
這一天,大嬸有急事不能來,由鳳一郎接替照顧她的起居,幫忙換衣當然是不可能,只能為她梳梳頭髮,陪她說說輕鬆的事。
懷寧本來坐在床緣,但見鳳一郎梳髮的動作頓下。他心知有異,遂起身繞到她的身後。
一頭帶點枯黃的長髮裡竟有兩根銀絲。
她才二十五歲,已有白髮。
「一郎哥?」她極力維持精神。
「……沒事。」鳳一郎當作沒事,正要忽略那兩根銀髮時,懷寧悶不吭聲,用力一扯。
「好痛!」她脫口叫道。
「懷寧!」
「白髮。」他攤到她的面前。
阮冬故楞了下,不是很介意地輕笑:
「我的嗎?」
「懷寧,拔一根白髮再生五根,你這不是讓冬故早日白髮嗎?」鳳一郎不悅道,替她紮了鬆軟的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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