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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眼睛一亮,調轉槍口:“你以前是二小的吧?我也是,我上回去老師辦公室的時候看見過你!”
柳蓉毫無負罪感地把空間留給這兩位老鄉見老鄉,埋著頭緊走兩步,追上了大部隊。
很久之後,她看閒書的時候學到了一個詞——死貧道不如死道友。
柳蓉叫她的名字的時候,常露韻其實正在走神,她走在她們身後,好像她一直習慣走在別人身後,理由很簡單——她覺得這樣就不會有人在自己後邊偷偷摸摸地笑話自己的腿有多粗。
常露韻覺得自己好像有種毛病,看一個人的時候,總不是從人家的臉打量起,而是第一眼先看腿——她固執得覺得,腿細,就是一個人瘦的標誌。
當然她是錯的,因為事實上鴕鳥的腿也很細,但是仍然笨重。
有時候她會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把兩隻手攏起來,去比量自己的大腿,越比越靠近膝蓋,越比掐著自己肉的手勁就越大,以造成一種自己好像比上一次量的時候瘦了一點似的錯覺——上一次量大概是三分鐘以前。
除此以外,她還有時不常地用手指頭去量自己的手腕,裝作思考的樣子、把手託在下巴上量自己臉的寬度,裝作肩膀痠痛的樣子、用手去捏肩膀最沒肉的地方、以碰到到骨頭作為心理安慰等一系列的毛病。
當然,常露韻自信做得很隱蔽,因為至今,沒有人發現她這些小動作代表什麼意思。
剛剛她就在打量走在前邊的兩個女孩的腿,她心理暗暗把她們歸成一類——穿牛仔褲的女孩子。儘管牛仔褲這玩意十分爛大街,但她還是忍不住羨慕,因為常露韻不容易買到能穿進去的牛仔褲,即便能塞進去,她也會覺得,讓緊繃的褲子分毫不差地勾勒出她的肥肉,是件很難為情的事。
她自己喜歡研究別人的腿,於是很自然地推己及人了,並且不知怎麼的得出一個結論,就是如果穿得寬大不貼肉,別人看不見她的肉了,就不會覺得她胖了。
顯然,她不能理解,即使過節的時候月餅只有兩塊,人們還是會因為月餅外面的包裝盒,而覺得這裡面肯定內容豐富,想象和錯覺,永遠比視覺要強大。
她一路觀察著前邊兩個女孩的腿,恨不得把自己的肉往下削一削,猝不及防地,就被柳蓉賣給胡蝶了。
胡蝶便熱情地湊過來,並自認為“熟人”地跨起常露韻的胳膊——女孩子們都愛這麼走路,跟連體嬰似的,常露韻覺得她身上有種甜蜜的香味,就越發覺得自己身上永遠也幹不了的汗的味道刺鼻起來,隱隱地想把手臂從她那抽回來,卻被胡蝶抱得死緊,只能這樣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半身不遂地被她拖著往前走。
班委會的第一回小聚會一會兒就開完了,指派也很簡單——你以前是什麼?班長?哦,那接著班長,以前是生活委員?你也是生活委員?行了,生活委員讓女同學當吧,聽你嗓門也挺大,去當體育委員。
那個話癆一樣的胡蝶當了班長,常露韻接著當她的生活委員,柳蓉的文藝委員是個閒職,以至於趙洪第一回分配完以後,喝口水的功夫又給忘了,還問了她一句:“我剛才說讓你當什麼來著?”
柳蓉:“文藝委員。”
“哦,對對,咱們學校每年過年的時候有聯歡會,到時候還得你多用點心。”
柳蓉心裡就冒出一個詞——未雨綢繆。班主任您可真夠未雨綢繆的。
還有個男班長叫郭帥,不是小說裡那種白衣飄飄、有最優秀的成績和最溫柔的笑容的男主角,而是個三根筋頂著個腦袋的瘦高男生,老師一邊訓話,他還一邊用意韻不明的眼神瞟了柳蓉好幾眼,感覺頗為不友好,很久以後,柳蓉才知道,郭帥同學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全班第二,入學考試的時候比她低十分,開學第一天就把她當成了假想敵。
臨走的時候,趙洪忽然想到了什麼,跟胡蝶說:“女班長,留一下。”
胡蝶相當有親和力地拍拍常露韻和柳蓉,非常有姐妹愛地說:“等我一會,一起走。”
就把反應不及的倆人留在了辦公室門外,柳蓉和常露韻面面相覷。
柳蓉認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她覺得自己以前和小夥伴們玩不到一塊去,很可能就是因為沒有胡蝶這種自來熟的性格,媽媽從小跟她說,要和同學們學習他們身上的優點,於是柳蓉覺得,自己剛才覺得胡蝶煩,可能是不對的,她應該學習班長的親和力。
然後她看了看常露韻,決定要在這位同學身上實踐一下,就主動問:“哎,你們家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