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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安排了一間新的寢室,寢室在一樓,床的位置也比較平易近人,每天不用爬上爬下。
這一年春夏學期開學的時候,柳蓉就多了一個室友。
那位曬得好像窯洞裡黑煤球的妹子,炮彈一樣地衝進來,行李扔在門口,“咣噹”一聲,然後在柳蓉的目瞪口呆裡,撲上來抱著她就開始哇哇哭。
柳蓉莫名其妙了足足一分多鐘,才認出這個人是顧湘。
那個當年和她一起在山溝裡分享過一個寢室的苗家妹子——她們又到了同一個寢室,可惜當年的另一個室友已經被掛在牆上一年多,恐怕蜘蛛網都要結一層了。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蠻幸運的,起碼還活著。
顧湘哭完,把眼淚抹乾淨,吸了一下鼻子:“我休學了,一整年,剛回來。”
柳蓉就問:“怎麼了?”
顧湘麻利地把行李攤開,東西都擺放好,從包裡掏出一打亂七八糟的明信片、剪報和照片:“也沒什麼,就是有點想不明白。”
她用熱毛巾在臉上敷了一下,鋪好床鋪,面對著柳蓉坐在她自己的床上:“我小時候,聽說‘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兒多’,從來沒當過真,後來我們那輛車出事以後,我就覺得不對了。你說我們做的是好事,為什麼好人沒有好報呢?”
柳蓉沉默著沒接話。
好人沒有好報的案例很多,有的人一輩子幫助別人,到最後自己要麼早早夭折,要麼晚景淒涼,有的人一輩子收養孤兒,到最後自己的孩子也成了孤兒。說句玄乎一點的話,六合之外,聖人不言,凡人之所以是凡人,就是因為看不透天命。
“你不是被接回家了麼,我們那時候心裡都特別不好受,他們有幾個人去看過李琦,我沒敢,你說那個丫頭咋咋呼呼的,滿嘴都是‘三次元’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她要回‘二次元’去,結果就真的……”顧湘抬頭看了一下天花板,抿抿嘴,足足沉默了有三分鐘,才算把眼淚憋回去。
“後來學校統一組織我們去看過心理醫生。”顧湘說,“也挺扯淡的,不知道他們從哪找來的磚家,一口一個什麼創傷後應激障礙,這個障礙那個障礙的鬼都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好像不把那堆名詞都拿出來溜溜,就對不起他拿的出診費似的。然後我們回學校上課,半年發生了好多事,我每天坐在教室裡,沒心思聽老師講課,就是在那裡想好多事,想不明白。每天上網看新聞,看見這個富二代窮二代又是殺人又是車禍的,看見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哪個企業家又為富不仁又侵權,還看見好多人對罵、維權……”
“我就覺得弄不清楚了。”顧湘說,她想了好一陣子,好像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似的,“我覺得……很困惑。我活到這麼大,受了這麼多年主流教育,高考考了我們縣第一名,成了我們家第一個上名牌大學生,我覺得我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可是到那時候,才發現原來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在房間裡脫下了鞋,光著腳丫踩著一雙拖鞋,柳蓉的目光就落到了她明顯也黑瘦了好幾圈的腿上,忍不住問:“那是怎麼弄的?”
“哪個?”顧湘一低頭,然後笑了,指著自己腳上七上八下大大小小的傷痕說,“光榮傷,有些是走路走的,有動物咬的,有摔的,各種原因——這還有呢。”
她把濃密的頭髮撩開,側過臉,讓柳蓉看清她耳朵附近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有一個泛白的疤痕,顧湘滿不在乎地一笑:“這個啊,是走到一個治安不大好的小地方,被小混混們劫了,我就左板磚右鋼管跟他們幹架,不小心被弄上的……當時頭破血流還一副要挖他家祖墳的架勢,硬是把那幫孫子給嚇跑了,哈哈。”
柳蓉就問:“那你想明白了麼?”
“明白了呀,不然我就不回來了。”顧湘雙手撐在自己身側,露出手腕上突出來的骨頭,微微歪著頭,哭過還在泛紅的眼睛裡慢慢浮現出一點笑意,“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的對錯,有好多人,一輩子什麼都不明白,也照樣活得高高興興,有的人凡事都要求個明白,一輩子什麼都沒來得及做,淨顧著鑽牛角尖了,也是遺憾。”
“活你自己的,做你自己覺著對的事,我看就行了。”她總結說。
活自己的……
柳蓉笑了笑,沒有評論,顧湘說得對,她自己覺著自己任性出走的這回事是有價值的,那就行了。
她們倆一起過上了和下一屆一起上課的日子。期中剛過的時候,年紀思政老師找到了柳蓉,大意是讓她準備一下,學院打算讓她作為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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