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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他說,“我什麼都不介意。我願意接納你和米多,走進我的家庭。”
蘇揚怔怔地呆了一刻,隨即輕嘆一聲,仍是搖頭。她說:“我感激你的心意。但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李昂認真地看著她,說:“我相信愛的力量。”
蘇揚有些哽咽:“並非我不相信。只是,這麼多年了,發生了這麼多事。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複雜的。你如何能夠確定,這種複雜的感情就是愛?”
她又說:“你對我,或許有寬容,有憐憫,甚至還有責任。你如何確定,由這些所組成的感情是真正的愛情,而不是你強加給自己的信念?”
他看著她,沉默片刻,說:“真正的愛情,包含你所說的那一切,又遠遠高於那一切。我相信真正的愛能夠超越並突破世俗的侷限。我愛你,蘇揚。我希望你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我也非常喜歡米多,我會善待她。”
蘇揚內心充滿感動,卻無言對答,只是流淚。
她聽到他說:“嫁給我吧,蘇揚。”他的聲音並無衝動與激越,只是平實、自然、內斂、持重。的確是一個被壓制、碾磨,並熬煉了許久,才最終成形的決定。
沒有哀怨,只有深情。愛與恨,情與仇,過去與現在,傷害與原諒,堅持與無奈,彷彿一切都不再重要。鋼琴伴奏下,嗓音低沉的異國男子在娓娓訴說那個故事。
“你把我的女人,Jane,看作生命中的一片花瓣。她回來的時候,誰的妻子也不是。我可以想象,你銜著玫瑰的樣子。偷心的浪子。”
這麼多年了,她對李昂並非沒有感情,只是這感情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東西,難以徹底理清說清。曾經,她利用過他,蔑視過他,恨過他,或許也愛過他,並感激過他。然而,在那些事情發生之後,她心中所剩的對他的感情,是否足以讓她重新選擇他?
不,她還是愛著祉明的。她對祉明的愛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原始衝動,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真正的愛情,不帶任何社會性、功利性,是無條件的,甚至能夠犧牲自我的一種愛。即便回到原始社會,所有人都失去身份、職業、地位、財產,甚至姓名,所有人都變得一無所有,她還是會從人群中選擇他。她愛祉明,高於一切。
可她畢竟生活在現代社會,畢竟還有一個女兒需要撫養。她知道,在目前的環境下,李昂是最合適的的選擇,但選擇李昂就意味著對生活徹底妥協與投降。祉明還沒有回來,她是可以繼續等下去的。只是這等,是沒有允諾的。在這樣的殘局面前,她需要多麼強大,才足以與之抗衡?
此時,李昂成了一面鏡子,映出她內心深處隱秘的慾望。
她再次想起那年夏天,父親站在那昏暗狹小的房間裡手足無措的樣子。
她想象多年之後,米多因她的無力和匱乏,陷在一種令她無法忍受的生活中,抑或遭受同齡人的指點,甚至孤立。經濟基礎並非一切,但貧窮是一種潛在的毀滅性力量,它不會讓人活不下去,但會讓人自甘墮落地放棄生命中的光彩,放棄除了維持生存所需的生產性勞動以外的一切審美。
蘇揚又想起了母親,想起母親曾說,她再次嫁人全是為了女兒。母親說過:“如果我生的是男孩,我就隨他去了。男孩子嘛,要闖蕩世界讓他闖去,要吃苦要奮鬥也隨他去。可我生的是女孩啊,女孩是窮養不得的,窮養的女孩將來要吃虧的。”
蘇揚漸漸明白,自己為何在此刻如此軟弱、如此患得患失,為何當年那孤注一擲的勇氣全部化為烏有。
歸根結底,她是一個失敗者。一個人最大的勇氣,是承認並接受自己的失敗。
蘇揚並未給出承諾,卻也不再抗拒李昂進入她的生活,兩個人之間的電話和簡訊都頻繁起來,沒什麼肉麻的話,只是簡短的問候與關照。平平淡淡,卻細水長流。
李昂偶爾會趁週末飛到上海。他工作忙碌,常常是週五晚上飛過來,週日下午又飛走。大多數時間,他只是陪蘇揚和米多做些日常的事情:吃飯,看電影,在公園閒逛,帶米多去親子樂園學習繪畫。每次來,李昂都住酒店,甚至從未去蘇揚和米多的家中坐坐。蘇揚未提出邀請,他便也不提。
兩人言談不多,且都小心翼翼,話題常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天氣、物價、新聞、某個藝術展,彷彿又回到了大一那年兩人剛剛戀愛的時候。兜了一個很大的圈子,他們又回到了一開始。什麼都沒變,還是這樣拘謹、有隔膜、無法深入交流,也缺乏真正的興趣。但從表象上看,他們於彼此都不失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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