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1/4 頁)
她感覺到有細小的電流由肺葉擴散到全身,她感覺到血壓逐漸降低,她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成宜人的微溫,她感覺的自己的感官變得無比敏銳。近處,她聽到手中菸捲燃燒的聲音,她聽到自己枕頭下面手錶秒針跳動的聲音;遠處,她聽見二十層甲板飛機起落架觸地的聲音,再遠處,她聽到千萬裡之外,夕陽之下,西點軍校塔樓上晚鐘敲響的聲音。
她知道,她絕不應該沉迷於這種迷幻藥物,她應該像個男人一樣堅強起來,清醒地面對這個陌生恐怖的、沒有克萊門特的世界。但在清醒的時候,她做不到。然而,手中的菸捲,卻有讓她平靜的力量,讓她能拿出勇氣,冷靜地思考如何將過去的一切妥妥地深埋心海,又如何在克萊門特和他所代表的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離她而去之後,獨立而堅強地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她甚至有餘力,將之前從來看不清楚、想不明白的事情,通通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
她側頭看向身畔那個斜斜倚著沙發扶手,目光卻不知落在何處的黑髮女人。
“梅弗兒?伊斯特。”聽見寧馨這麼連名帶姓地叫她,伊斯特知道是菸草開始發揮作用了。
她側頭看過去,果見寧馨的眼中,開始帶有淺紅色的血絲。可她看過來的目光,卻令人驚訝地清明鎮定,有將人洞穿的力量。
“梅弗兒?伊斯特,你怎麼捨得離開他。”伸手指指自己的左邊心口,寧馨接著說,“……難道不會疼嗎?”
“怎麼不疼,就像把心生生剜出來一樣疼。”伊斯特彎起眼睛笑起來。
她說得坦率,因為她知道,待寧馨清醒過來之後,對於這段對話,一個字也不會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那句話,關於毒品的段落,請未成年人在監護人指導下閱讀,而且不管成年與否,請都不要輕易模仿。
☆、歸去
12月17日。
瑪洛斯號,二十層甲板。
19:00。
由三塊素潔棉布層層包裹,克萊門特的遺體被停放在飛行甲板的起飛區、出艙口。出席葬禮的軍官們,全部身著整肅的軍禮服,軍功赫赫的司徒文晉和伊斯特等人,更是在胸前佩滿了勳章。同慶祝儀式不同的是,軍禮服上一切色彩鮮豔的綬帶短穗都被除下,使得氣氛無比沉鬱肅穆。
寧馨更是連軍銜和飛行臂徽都沒有佩,素淨無飾的軍裝,正是居喪的標誌。倒是司徒文晉的臂徽由銀雙紋換成了金橡葉——不出伊斯特所料,七層甲板發來的一紙升銜令,讓司徒少爺在軍階上略壓過伊斯特,得以穩坐飛行官長的位置。
半空中投下的全息影像,將克萊門特的短暫一生,做了個簡短回顧。從貧瘠荒蕪的西非大草原,到承載厚重歷史的西點軍校,再到廣闊無垠的遙遠星空,克萊門特的一生,彷彿一幅徐徐展開的山水長卷,卻在漸入佳境之時,被生生截斷,令人徒徒扼腕嘆惋。
畫面最終被定格在克萊門特的標準照上。照片裡的青年容貌俊朗,眼角眉梢帶著溫和笑意。照片下面緩緩浮現出幾行字:
穆斯塔法?克萊門特
職銜:中士
職務:殲擊機飛行員
籍貫:西非自治領,奈及利亞
生卒年月:2938。10。07—2960。12。15。
伊斯蘭教葬禮講究沉默肅穆,最忌哀泣,站在前排的寧馨也就那麼直直站著,一聲不吭,但站在她身後不遠的伊斯特,卻從她挺得筆直的肩背中,看到了無言中的孤單與寂寥。
但她同時也看到了她驚人的不屈與固執。少了克萊門特的支撐護持,全世界的重量,就那麼突如其來地壓在了年輕女孩那副單薄細瘦的雙肩之上。她明明已是難以支撐、搖搖欲墜,卻仍然咬緊牙關,拼盡全力要生生地扛起來、捱過去、走出來。
這小姑娘比自己勇敢得多,伊斯特喟嘆。正如洛曼諾所說,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悲觀主義者,因此十二年來,在黑暗中在夢境裡,她不止一次地想象過,如果寧馨今日所經歷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她很清楚,那個選擇將無比懦弱。
忽覺自己冰涼的手被一隻熱乎乎的手握了握,伊斯特側頭看去,正對上金髮通訊官擔憂的眼神。伊斯特搖頭笑了笑,一邊望望全息影像中那張巧克力色的臉,一邊聽見自己心不在焉地找話說,
“克萊門特的影像資料少得可憐,畫素質量又參差不齊,難得有人能剪出這麼流暢不著痕跡的片子,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