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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夜裡沒回相府。而那一夜後府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一種天籟般的樂符。細細的,起伏的樂聲,隨風而來,明明微弱,卻忽然就注滿了整個夜。最高手的掃弦也撫不出那樣的層次跌宕,蕭笛也沒有這樣的轉折,
公子在那個晚上披衣而起,沉默聆聽,痴醉如狂。第二天所有人都在談論昨夜的奇怪樂聲。沒人知道那是什麼,因為沒人聽過那樣的音樂。沒有一本書籍有過記載,沒有一首詩詞曾經描述。有人燒黃符,以為有狐仙作祟,被公子大叱了一頓。公子傳令,以後再有這樣的琴聲,所有人不得開門窗窺視,不得詢問,不得驚擾,不得互相檢視。——他認為這是天上降下的音樂,人間何曾聽聞過那樣的琴聲?鬼怪哪裡能發出,奏出,變出這樣的曲子?
他親自來告訴我這件事,問我,你聽到沒有?他對我形容那琴聲,多麼美而神秘,是錯綜,戰慄,又急促,熱烈,突然一折,又哀傷到莫可名狀。最婉轉的夜鶯也啼不出這樣的斷腸,和箭岀弦一般的餘震。
我只笑,然後給他擺好紙墨。
他靈感泉湧,一揮而就。
晴初似乎也被那樂聲感染了,在回應的信裡提到。這樣的默契,令公子興奮不已。他手持著晴初的信,抬眼尋找我,對我一笑。
隔著一圃花,我看到公子眼中的慰藉。他現在如此信任我,越來越需要我,極機密之事,他也不避我,已完全將我視作心腹,我的女兒身,他也不忌諱。
我的公子雱,我知道人生短暫,而歷史不可變。你我相處之日已屈指可數。但我必會陪你到最後一日。我只願在你身邊,做一條現代人魚,我日日將心口送上刀尖,但會終身守口如瓶。
第十九章、海棠花會
這兩天朝廷上又出了件奇事。市易所官員呂嘉問,被人堵在家門口揍了一頓,連續幾日不能出門,據說臉有破相。這人我見過一次,人很精明,在相國手下相當得力。被打的原因也很好笑,一群小煤商,狀告官家,理由是官家公然與他們爭奪地盤,也賣起煤來了。呂嘉問因為各地的商稅收不齊,幾日前剛被彈劾,現在又被打,雪上加霜,不免讓人又惱又好笑。連皇帝也覺得荒唐,招相國去問了一次。因為現在朝廷居然開始公然賣酒,賣煤,做起官家生意來。年輕的神宗皇帝有點沒面子。
“有什麼奇怪?”相國回來對公子說,“朝廷本該事必躬親。”
但公子對這事卻不過一笑,他把這當個笑話講給我聽,“一個御史大臣,抵不過三個煤商,現在各地煤商都要堵著他門前要地盤,呂嘉問可不就成了個煤(黴)大人?”
他這幾天心情都好,渾身像剛沐浴過一樣清爽。我心裡明白那是因為晴初少夫人這幾天小病初愈,兩人隔著幾道樓閣,一汪淺湖,每天隔空交流,倒也和諧得很。
小么兒進來,手上拿了一個帖子,邊緣燙金,翠綠玫紅,展開便一股香氣。喜姐兒接過去自己先看了一看,掩嘴一笑,對公子說,“這天氣裡辦花會,倒是要委屈公子毒日頭下要騎馬。”
公子正張開臂讓琳鐺兒給他穿衣,這時略傾身,就著喜姐兒手裡看了一眼,也笑了,“今年確實晚了一點。”他說著斜睨我一眼,“麝奴這就回去吧,別傻站著了,明天帶你去玩。”
哦哦,我登時興奮了,“去哪玩?玩什麼?”瞧他和喜姐兒琳鐺兒的表情,都無端的笑出一點風liu來。
公子笑而不答,喜姐兒接過來說,“麝奴一個姑娘家,怎麼好去那種地方?還是我哥跟著你吧。”
琳鐺兒打圓場,“喜兒你看,麝奴這一身上下,哪一點像個姑娘?她連耳環眼也沒有,又騎馬,旁人必看不出來她是女子。”
喜姐兒不說話了,眉尖全擰起來。我才不在乎,反正這輩子她對我也不會有好印象了,想到明天可與公子並轡結伴去玩,我腳下都浮了,我笑盈盈的對琳鐺兒擠一擠眼睛,又隔著她向喜姐兒飛了個吻,喜姐兒氣得臉也白了。
到了第二天公子還是不告訴我要去哪裡,我們在馬上晃晃悠悠,他穿著新制的圓領紗衫,袖口略大,腰上的絲絛一直被風揚到馬後,一幅倜儻樣。我穿著琳鐺兒給我準備的白色細縐紗袍,也是圓領,帽子的絲帶結上下巴。引得一路上很多路人回頭看我們。後面的梓博與桂楊,都是平時裝扮。眼看到了一座園林,各處有花球懸掛,從外可見裡面一群群人都裝扮的標緻風liu。我又問他這是玩什麼?
“你會喜歡。”公子唇角翹起來,手中馬鞭虛指一下。“開封城裡最風雅香豔的盛事,一年一度的海棠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