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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初,那時候你在想什麼?那已是你出嫁前一夜。你坐在我身邊,你定定看我,唇邊浮起的是什麼?
“我小時候一直想,長大了去大漠。每日裡在風沙裡看日落,吹著笛子趕羊,在帳篷裡喝奶茶,如果有敵人就拔刀子跟他幹一架,如果做了朋友,就一起圍著火堆喝酒……”她頭往後靠一靠,眼中帶著夢的神采,看著自己的小時候。
“後來大了,知道這終究不可能。可是我還是想,總有一天會再去,不嫁人可以去,嫁了人也可以去。”淚水無聲滑下她的臉頰。她閉上眼。
我腦中一片迷茫,心中也是一片空。這是最後的一夜?萬不可能!我發現自己在收拾東西,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管了,也要將她帶回現代。她第一次嫁人,是為了穩定情勢,第二次嫁人,還是如此。她有哪一天是為自己而活?她怎麼能嫁?有誰能抵消掉元澤?!
我匆忙的將自己的東西打包,我的東西不多,除了那個寶貝微波儀,還有早已贖回來的,公子送我的玉碗,我給敏兒的銀項圈,我又展開一卷紙,那是我在路邊給蘇細細姑娘畫的小像。畫面上蘇細細似顰似笑,眉蹙春山,眼神雖純潔,卻顯出宿命般的哀愁。
我心中一驚,停了手。我見到的蘇細細,沒有經歷過那場慘烈的愛情,她只是個萬千寵愛的小女孩。為什麼這幅畫上,卻有這樣的悲傷?是我自己加進去的麼?是難料的宿命展露的端倪麼?
我雙手發抖,看著蘇細細的笑容。父親自小的告誡響起,萬不可將那時的人帶回現代,萬不可頭腦發昏鑄成大錯。那些人和事早就過去。早已蓋棺,你不過是做一個旁觀者,休想改變絲毫。這些話比一切時候都具有轟炸性,我腦中轟響如山崩,我拼命的集中思維,眼前還是越來越昏亂。
窗紙已漸漸發白,這虛弱的簾幕怎抵擋湧進的大片白日辰光,屬於我們的時間一點一滴流盡了,我絕望的渾身冰涼。
晴初過來按住我的手,溫暖的臉頰貼了過來,合在我的臉上,我靠在她胸口,聽著她熟悉的心跳,她是這樣平靜。
“不用收拾了,大家總可以見面。元澤把一片半日園都給了我做嫁妝。我還能遠得了麼?”她又笑,“可是你呢,你給我什麼?”
“海棠……快開花了……”我木然說,根本聽不清自己在講什麼。
她將我的額髮捋上去,抿好,
“海棠開的時候,記得為我看,這是我的訊息。”
第四十八掌、情深不壽
初七日。喜神西南,貴神正南,財神正東。宜祈福,會友,祭祀,嫁娶。
那日果然豔陽容與,水光瀲灩,半日園每棵花樹都結紅綢,這一片花田是少夫人再嫁的陪嫁,少夫人的幾十名隨從之外,又多增了幾十,俱是紅頭尺帽,大金掛披,都是夫人與五夫人親自挑的。相國大人道理敞亮言語磊落,事情更是做的漂亮。他親自主持的這一場“送女出嫁”,的確又風光,又體面。
我給公子配著藥,耳邊是迎親隊伍振聾發聵,我知道滿城都來看這一場風光大嫁,相國府的少夫人在公子尚在之時再嫁,嫁的還是年輕英武的昌王,成了全國的新聞。
我也知道盛裝的晴初從窗下過了,我背繃得僵痛,始終也不轉身。公子平靜臥在榻上,偶爾睜眼,他視野內是窗前那一棵榕樹,枝條篩著金光。他看了一會,又閉上眼睛,似乎睡了。我忽然跳起,撲到窗前。看到那支花隊的背影。層層疊疊的繡球,花枝招展的人堆裡,靜生與墨煙都在車旁,伍媽媽指揮著隊伍,當中一輛大車,那披紅掛綠的是一匹棗紅馬。那是大麥。我給她的最後一樣禮物。大車四面粉紅紗幔,看依稀見到車眾人全身罩在紅裡,雖是坐著,看得出嫋嫋娜娜,在紅豔豔的衣裙之下,是曾經與我一同嬉戲,一切換衣,一起沐浴,跳舞的身體。
公子睡夢中的臉上有奇異的紅暈,他身邊一張小几,鋪了幾層宣紙,上面墨筆橫縱交錯的畫滿線條,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醒後只問過晴初一次,我說一切都好,昌王對晴初禮敬有加,又愛護備至。墨煙還託人告訴我,連她們幾個丫鬟都有各自的院子,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
公子嘴角牽動,看不出是欣慰還是傷心。“天下人我最想對她好,偏偏我最要對她惡……我一意幫助父親,但刺客害我,百姓憎我,皇上不信我,最親近之人叛我,連父親也疑我。反新政黨人視我為仇,新黨內那些人也欲將我除之後快,朋友指我不義,家人責我不孝……最後,我的兒子夭亡,連晴初也與我分裂。我最後……只剩你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