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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見他麼?”
她不說話,手上使力,折斷了一支蘆葦。
公子房中照例是一案的文書,變法到了哪一步?每天有新舉措,每天有新的爭吵。人進人出,這書房哪裡還像個樣子。簡文浩驚詫的看著我,我徑自往裡去。
但公子卻是不在,喜姐兒說他一早一出門,不到晚上不得回來。
“你不知道?”喜姐兒有點譏諷的問我。是啊,我不知道,現在公子的事,我知道的已不多。
但我也知道一定有大事。簡文浩正收拾出一紮信箋,捆牢,走進內間,不久室內騰起火光。他在焚燒什麼?若非出了事,不會有這樣奇怪的舉動,但他神態頗輕鬆,又不像禍事臨頭。
當然,公子能有什麼禍事?我的公子吉人天相,事事順利。我不停的碎碎念,還是止不了心中越來越深的恐慌。
腳步聲響,我立刻聽出公子的步子。無論人怎樣多聲怎樣雜,我總是能立刻聽出他輕柔的,平靜的腳步。
我衝到門口,一眼便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
“麝奴,你來了?”他臉上分明有驚喜。一步跨到我面前,他握住我的手。血行加速使他的手比平時暖而有力,直握到我心裡也發痛。
他從不跟我這樣親熱,他心中一定有事。有個什麼大事使他忘了避諱。他蒼白的臉上有淡淡暈紅,眼中明亮的興奮。
“我正想叫你去半日園。這幾天都沒去,覺也睡得不香。”他往書房中的躺椅上一倒,長長伸個懶腰。
我心想你根本就不睡,哪來什麼香不香。但他是這樣愉快,多日不見的愉快,使我也快樂起來,管他是好事壞事,只要能讓他這樣放鬆的,愉悅的休憩。
兩個人從外面進來,一是簡文浩,另一人一個尖尖的橄欖頭,臉上有一道疤,卻是久違的,因賣煤事件被彈劾,又被痛毆的“黴大人”呂嘉問。
公子詢問的看他們。
“都完事了。”簡文浩說。“絕無線索。”
公子點頭,“很好。這次他再也無路可遁。”
呂嘉問臉上也是掩不住的喜色,他臉頰抽動,帶的那道傷疤也扭動不已。“早該有這一天!當初我們若是下手快些,也不會有那一劫。”
幾人講話就像密語,雖然不避我,卻也沒讓聽明白。後來我知道,那一天,我的公子,終於一切謀劃到位,下手殲了呂惠卿。
公子拿到了大部分呂惠卿的受賄證據,與很多地方官員的私通訊件,包括買官,貪汙,任人為私等等罪證。哪一條都夠他下大獄。但公子沉住了氣,一直到呂惠卿自以為太平無事,膽大到意欲將內閣全都包攬,公子才招人聯名上奏,將他的惡性一一列出有二十多條,終於一下翻了這位素來狡黠多疑,手腕老辣的呂大人。
而這一切,都是瞞著相國私下進行的。
公子在躺椅上閉著眼,看起來馬上就要睡過去,琳鐺兒從內堂抱了被子來。公子擺一擺手,對我說,叫他們幾個來,我們連夜再趕一份,這廝狡猾,提防他反咬。我們先把檔案搜一搜,先堵他的嘴。
他舒展手腳,又打個呵欠,站了起來,要走。我上前一步,攔在他面前。
“怎麼了?”他溫聲低語的問我。只這一聲,我就胸口發酸眼眶發熱,我的公子雱,多久沒有這樣,認真溫和的,問我一聲。
我鼻子塞著氣,將一封便箋塞在他袖中,他詫異的看我。
“這是什麼?有什麼事,還得寫下來給我?”他好笑的又從袖中抽出來,展開看了兩眼,不動了。
那是晴初的一首詞。是她某夜對月遣懷,自己寫下的。我替她收了。想不到正好在今天用上。
公子定定的站著,風把他手中的紙頁刷拉吹出微響,他似乎在沉思,又像在回憶,眉心微微一跳,顯出心裡的渴盼與掙扎。這是明明相愛的一對人,卻不得不以分隔來保全愛情和尊嚴。
“今夜子時。我在霽月樓,等著給你開門。”我蹲下給他收拾凌亂的地面,一邊以只有他能聽到的悄聲說話。我手中不停的拿這拿那,刻意拖延著時間,迴避著看他的臉。
他仍是靜默,須臾,抬起了腳向外走,他柔軟的棉袍角,輕柔的,輕柔的從我的臉上拂過去。
我無力的坐在地上,耳邊安媽媽在廊下跟丫頭們翻黃曆算日子,那是初七日,宜會友,宜修倉,忌破土,忌開市,獲利北方。
唉,晴初。我就這樣把他送到你身邊,把你送進他懷中。那時候我還不懂得,我為何這樣做,或許是陶醉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