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2/4 頁)
車開過去一截,西澤覺得這身影有點眼熟,於是叫湯普森先生停下來,將車倒回去一段路。
又沿著道路,慢慢跟上。
栗色毛線長裙上圍著一條紅色圍巾,圓頭的棕色皮鞋,在顛簸石板坡道上輕車熟路,健步如飛。即便在華人裡也顯得太過小巧的身影,西澤覺得自己沒認錯。
他低頭看看時間:差一刻四點。
這裡離約定的薩克拉門託街仍有十分鐘腳程。
……搞什麼?
湯普森也認了出來,笑道,“噢,鞋子壞了?”
西澤微微眯眼,這才看清她手裡拎著什麼——
兩雙爛皮鞋。
爾後她腳步慢下來,四下一找,鑽進一間極為狹小的店鋪裡。
車停下,西澤推門出去,隨著她走進店鋪。
店是真的夠小,天花板並不比西澤頭頂高出許多。或許他再高個三英寸,或者重個一百磅,可能就進不來了。
店裡採光極為糟糕,使得淮真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從身後趨來。
她將那雙破鞋呈上,小口喘著氣說:“吳叔,麻煩幫忙補補鞋,雲霞急用。”
店老闆不搭腔,坐在櫃檯後面慢悠悠的拿粗針棉線紉一雙男士黑皮鞋。
她又說:“吳叔,真的很急,雲霞光著腳等在車站呢。”
吳叔頭也不抬的說,“十分錢。”
淮真連忙答應,從零錢包裡掏出十美分放在櫃檯上。
吳叔又說,“晚飯後過來拿。”
“……吳叔!”淮真又往櫃檯上添了兩分錢。
吳叔哼了一聲,放下手裡活計,拿起那雙鞋瞧了瞧,一臉的嫌棄:“墨西哥貨。”
說罷躬身勞作,針頭數十來個有力起落,兩雙鞋便紉好了。
淮真接過去拎在手裡,“謝謝吳叔。”
裡頭傳來個婦女的聲響:“小氣鬼,晚輩的錢你也訛。”
吳叔說:“我小氣訛來十二分,你今晚去同鄉會打牌一分鐘輸個精光!”
婦女哼一聲。
吳叔又高高仰起頭,有點看不清來人面貌:“你也修鞋?”
淮真拿了鞋,一個轉身,眼前一道黑,險些直直撞上去。
幸好那黑影及時後退一步,和她保持了點距離。
淮真腳下一頓,站直了身體,一個鞠躬,“不好意思。”說罷,側過身,小小身軀,竟從那高大身影一側僅可容膝的過道縫隙擠出去了。
沒跑上兩步,硬生生給腕上一股力道拽了回去。一百八十度轉向,太陽底下,正對上一張一週沒見的臭臉。
“跑什麼?”他說。
“我朋友在車站等著——請務必等我十分鐘!”
淮真鞠躬道歉,轉身又要跑。
立刻又給拽了回去。
西澤一再忍耐:“……上車。”
淮真側過頭,看見屋簷下停著的那輛黑色福特,開啟的門外立著湯普森先生。
她和湯普森先生對視了一下。
他笑著點點頭,請淮真坐進後座。
和西澤並坐後排,淮真手裡拎著雙剛補好的鞋,一路無言的望著窗外。
車緩緩駛入企李街。靠近纜車站時,湯普森先生說,“是那個光著腳的女孩子嗎?”
車並不能離電車站太近。車窗搖下來,淮真輕輕喊了聲:“雲霞。”
雲霞坐在長椅子上直起身子,張了張嘴。
車靠近纜車站停下,湯普森先生請淮真將皮鞋交給自己,穿過馬路,躬身放在雲霞座椅下頭。
西澤問,“還有什麼事嗎?”
淮真說,“能否回去都板街一趟?”
“……”西澤轉過臉去,覺得自己耐心真的所剩無多。
不等他發話,湯普森先生緩緩發動汽車,原路返回距離洗衣鋪巷道最近的薩克拉門託街。
車一停下,淮真從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裡逃出來,快步衝回阿福洗衣。
“季叔,季叔——”
阿福探出頭來,“怎麼才回來?”
“有看到櫃檯上那隻揹包嗎?”
阿福拎著揹包快步出來,遞給她,“在這裡,早晨放在外頭怕有人拿走,替你收起來了。”
“謝謝季叔——我走了!”
“小丫頭片子,看把你急的。”阿福直樂。
再次回到車上,西澤微笑著說,“中國式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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