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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士科張榜那一日,朱雀門前自是人山人海。數千人翹首以盼,幾乎每一張臉孔上都帶著急切、激動以及患得患失等複雜情緒。而早便得知此次省試結果的崔家上下更是喜氣洋洋,家中內外皆裝飾一新,只等著慶賀的客人們上門了。若不是崔敦、崔斂認為尚未張榜,自家必須低調些,鄭夫人與真定長公主早就將泥金帖子廣發親友了。雖說這些天不能大張旗鼓地宴飲慶祝讓兩人都有些鬱郁不歡,但到了這正日子,便自然而然精神起來。
點睛堂內,一家三口用完朝食後,便不慌不忙地收拾著打算出門去看榜。這是崔簡的主意,他一直比自家阿爺和母親更為關注此事,也最為積極熱切,根本不願意只等在家中聽僕從傳信。
小傢伙說服父母的理由也十分頭頭是道:“阿爺可是甲第狀頭,這樣的喜信自然該咱們頭一個瞧見、頭一個知曉。而且,我以後也會是甲第狀頭,就當今日提前去看張榜了。阿兄們也早就說好了,今天必須去沾一沾阿爺的文氣。”
這一段話說得信心十足,多少繼承了他阿爺的狂士之性。王玫心中感嘆不愧是父子,自是答應了。崔淵雖說對此事毫無興趣,但當一大一小皆滿懷期望地看向他的時候,他自然而然便頷首贊同了。
不過,待他們來到內院院門前時,崔家小郎君們都已經騎著馬等在那裡了。幾個小郎君都挺直背脊,雄赳赳氣昂昂,彷彿即將出徵的將士一般氣勢十足。崔簡又想跟著兄長們騎馬,又想隨著父母坐牛車,心中頗有些糾結。
王玫卻道:“眼下朱雀門前的人很是不少,極有可能驚馬,你們都小心些。”
崔篤猶豫片刻,便揮手讓阿弟們都下馬,又讓管事準備了一輛牛車。雖說崔家人騎著高頭大馬去看省試發榜確實很風光,但安全顯然更重要。何況,連正經的甲第狀頭都坐著牛車呢,他們又何必刻意作態?
於是,兩輛十分低調的牛車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崔府,出了勝業坊,越過旁邊的崇仁坊,很快便到了皇城朱雀門前。崔篤帶著幾個弟弟下了牛車,又過來招呼崔簡:“阿實,一起擠到前頭去如何?咱們頭一個瞧見叔父的名字,文氣才沾得最多呢!”
“好!”崔簡撲閃著亮亮的眼睛。
崔淵與王玫皆勾起嘴角望著他們,不忍心打擊這群少年郎的熱情。堂堂甲第狀頭就坐在這裡,他們去哪裡沾文氣也遠不如本人身畔罷。更何況,那些他用過的文房四寶、進考場穿過的衣衫,豈不是更加有運道?放在後世,那些可都是妥妥的幸運物了。
於是,崔家的兒郎們便以崔希領頭、崔篤斷後,行動敏捷地擠進了人群裡。他們年紀小,又有禮有節,不多時便過三關斬六將來到了朱雀門前。正巧,吏部的書吏踏出側門,動作十分迅速地將榜文貼上了。幾個年長些的少年郎立即感覺到身後的群情激動,人們都恨不得湧上前來一睹為快,便護著年紀小的崔希、崔簡,趕緊到榜文左方去看狀頭的名字。
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字,讓他們都情不自禁地咧開嘴露出笑容,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博陵崔淵崔子竟!”
“甲第狀頭!居然是甲第狀頭!”
“已經有三年沒出過甲第者了罷!”
“就是那個許久之前便放話說自己府試必為解頭、省試必為狀頭的崔子竟?!”
“書畫詩賦策論四絕的崔子竟!!”
“不錯!不錯!我買了名家真跡摹本,行書分冊裡頭多半都是他臨摹的!那一手字,簡直便是絕了!假以時日,恐怕他的行書真跡比之那些名家也毫不遜色!!”
“今年不過二十六歲!也年輕著呢!”
正當文士們紛紛議論起這位新晉的甲第狀頭的時候,另一輛博陵崔氏的牛車前,崔泳神色黯然地垂下首:“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如子竟阿兄,得不到狀頭……我全心全意準備省試,他忙著摹本之事,卻仍然入了甲第……”
他只顧著失落,並未發現身側的崔泌此刻已經面無表情,雙拳緊緊地攥起來,低低冷笑:“呵,想不到咱們兄弟,一直都只能在他的陰影之下活著。”
“子竟阿兄才華橫溢,你我確實不如他。”崔泳並未注意到他話中的寒意,接著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泱泱大唐,也不知還有多少風流人物。是我著相了,我可是少年進士呢!”
崔泌眼中沁著刺骨的寒意,心中默然道:這般風流人物,素來便是英年早逝。早早地送他去投個好胎,才是順應了天命。這樣的人,不過是天空中一瞬而過的流星,而他——才是那個手握權柄、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