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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說是床; 不若木板更合適,整個人被綁成大字; 脫臼的胳膊接回去了; 胸口被一排排列整齊的細木條包裹,腿上也是。全身只有一條薄薄的巴掌大小的布片蓋住關鍵部位; 焚禪只要多扭動幾下腰; 它就能滑下來。
焚禪很少有感覺到冷的時候,他武功不弱; 只要不是沒氣了快死了; 身體就會自發催動內力取暖; 現在之所以如此寒冷; 是有人封了他的穴道,還灌了他軟骨散。
天已經亮了,天光從大開的門戶窗子照射進來; 讓形容狼狽赤身裸體的焚禪的羞恥無所遁形。
屋裡不止焚禪一人,還有個素衣的女子,正在側對著他坐在不遠處用小石槽慢慢碾藥。她聽見了焚禪掙扎時引起的聲音,慢慢說了句話,聲音裡沒有熱氣,如同寒冰,“你的骨頭斷了三成,不想下半生半身不遂,就別動。”
焚禪認出這個聲音,是霜降。昨晚目不能視,沒有看清她什麼模樣,於是他扭過頭去看她。
再次出乎焚禪的意料,霜降的臉看著非常年輕,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但是她的頭髮全白了。頭髮很長,沒有綰髻,也沒有用什麼紮起來,就那樣從有些單薄的肩膀和背垂到地上去,蜿蜒著拖了一截,一絲不亂,漂亮得如同反光的銀緞。
銀髮沒有為她增添半分老態,反而將那如霜雪般蒼白的臉映襯得更加通透,彷彿她身後的日光能穿透她的身體,直接投射到木地板上,留不下影子。
霜降很美。連殺人如麻鐵石心腸生命中只有服從和忠誠的焚禪也忍不住發出感慨,美的纖塵不染,像最乾淨純潔卻又無情的妖精。
“再看,扎瞎你。”霜降根本沒有往焚禪這邊看過一眼,卻發出了冷冰冰的警告。她也看不見。
焚禪已經將自己的處境分析了一遍,沒有內力,無法衝破穴道;中了軟骨散,無法從這裡逃出去;骨頭斷了,不能亂動。終上所述,自己簡直就是一塊剝光了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你能放開我嗎,我不亂動。”焚禪試圖爭取一點自由。
“不能。”
“那能拿一床被子來給我蓋一蓋嗎,你這屋子怎麼連火也不生一個,太冷些了。”
“不能。習武之人不需要生火。”
焚禪放棄。骨頭裡的疼痛仍舊折磨著自己,他開始沒話找話和霜降聊天,試圖分散注意力,順便套取一些情報。
“你在磨什麼藥?”
“你的頭髮為什麼是銀色?”
“你多大了?是否婚配?家住何方?家中父母可還健在?”
“你要拿我試毒,你的毒/藥會不會很苦?”
焚禪的問題稀奇古怪,隔一會冒出來一個,回答他的永遠是霜降的沉默。焚禪有點挫敗,他常年和王后的護衛在一起,護衛都是爺們兒,所以並不是很會和小姑娘相處。
想了一會兒,焚禪見對方有磨藥磨到明天的勢頭,又問了一個問題,“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
霜降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緩緩轉過頭來,一雙灰色的眼睛也轉了過來。那是一雙比她的容貌更加吸引人的眼睛,在像春天舒展的柳樹枝條一般的眉,黑蝶一般的長睫的裝點下,應該是日月星辰一樣的耀眼,此刻卻蒙上了一層陰翳,再也綻放不了光彩。
焚禪呷呷嘴,覺得非常可惜,以為她會開口解釋的時候,見她輕輕抬起一隻手指,只是非常輕微地彈了一下,什麼毒針粉末全部沒看見,焚禪就啞了。
“你很吵。”霜降如是說,“試毒的工具不該這麼吵。”
霜降摸了一會兒才找到她的竹竿,端著碾好的藥粉緩緩站起來,一步一頓小心地走出房間,途中焚禪看她磕到椅子三次,桌子一次,床角兩次,直接撞上牆壁五次,還在出門時被門檻絆得差點摔倒一次。藥粉因為顛簸灑了一路,都快灑光了。
焚禪早就懷疑這人是不是剛瞎不久,才會問出她是怎麼瞎的這樣的問題,此刻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屋外傳來霜降下樓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男聲,“當心腳下!”接著就是兵兵乓乓的滾動聲撞擊聲落地聲,再然後還是那個男聲,“霜降,這都是你第幾回滾下樓了?”最後是霜降的聲音收尾,“閉嘴!”
果然,這女子才瞎不久。焚禪突然開始為自己試藥的未來擔憂。
午飯自然是沒有的,有藥童上來給焚禪灌了一碗藥,藥汁又苦又燙,藥童孔武有力辦事利落,一滴都沒有浪費,全部喂進了焚禪的肚子。焚禪覺得嗓子火辣胃中翻江倒海,太他孃的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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