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易瀟(第1/3 頁)
杜清沅方才在徐氏面前聽話得像個鵪鶉,低頭斂眉一副任憑做主的模樣,讓徐氏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開恩解除了思過的禁令。
杜清沅等不及搬出聽風樓,徑直去西跨院後罩房中尋周氏。
周蓮心聽完杜清沅轉述,雖有疑慮,但一時也找不出徐氏的話柄。
畢竟,杜清沅年滿十六,到了出閣的年紀是真;燕朝風俗,女子上嫁為良緣亦是真。
若如徐氏所言,那位大人年少有為又儀容不俗,並非是什麼樣貌醜陋或垂暮鰥寡之人,嫁過去是正頭娘子,這實在難能可貴。官宦人家中,亦不乏有從庶女婚事中攫取利益的主家,將面容姣好的庶女嫁給好色的紈絝做妾室或給老鰥夫做續絃。
周蓮心做了一輩子妾室,自然知道其中苦楚,萬分慶幸女兒不必重蹈她的舊路。
這樣好的姻緣,她挑不出什麼錯處,料想是老爺夫人可憐她們娘倆在蘇州磋磨多年,心中有愧,才盡心在婚事上彌補清沅。
周蓮心以這般理由說服了自己,她愁苦的病容舒展開,彷彿有苦盡甘來的意味。
杜清沅見阿孃發自心底的高興,即便自己內心深處對這段突如其來的姻緣仍有抗拒,還是不忍在孃親難得的歡暢之時澆上冷水。
孃親太苦了,杜清沅想盡力讓她甜一甜。
“阿沅,大娘子可有跟你說那位大人的姓名籍貫,我這幾日在京中打聽打聽。”縱使周蓮心插手不了親女的婚事,但她作為至親,仍想盡可能多瞭解女兒未來夫婿的家世秉性。
杜清沅仔細回想,好像徐氏在旁的事情上說了一大堆,卻對此人的身份姓名語焉不詳,只隱隱約約提了一嘴,是叫……易大人,江淮人士。
“易大人?”周蓮心聽著耳熟,好像前幾日在門房小廝的閒談中聽聞過此人。她低頭思索了一陣,待憶起來那日的舊談,身子顫了顫,目僵口呆如遭雷劈。
“娘你怎麼了?”杜清沅見她陡然萎頓的神情,忙攥著她的手叫她回神。
周氏想起這位易大人的惡名,驚駭得快要說不出話來,接過杜清沅遞來的茶水,順了順氣,斷斷續續說起這位心狠手辣的活閻王。
京中只有一位易大人,便是錦衣衛指揮使易瀟,掌北鎮撫司,領巡查緝捕和刑獄諸事,乃是新帝寵臣。
去年春闈放榜後,眾位登榜及第計程車子在春風樓設宴雅聚之時,這位易大人不請自來,口稱給諸位進士道喜,然而杯酒未沾便突然摔杯號令,隨即數十名錦衣衛將春風樓團團圍住,聚會的二十二名士子悉數被抓捕進北鎮撫司的刑獄裡。
這些士子雖暫無官身,但其中不少是大儒清流的門生。易瀟未等定罪便不分青紅皂白地抓人,當晚便轟動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次日上朝百官震怒,數不盡的奏摺諫令雪花般呈往御前,那些文官清流對易瀟口誅筆伐,直言他是濫用權責的奸佞之臣,泣血力諫新帝將其革職查辦。
輿情之下,易瀟陸續放出了大部分士子,但有四位士子離奇死在了獄中。易瀟稱這四人是畏罪自殺,但在外人眼中,分明是被他的酷刑嚴逼而死。
那些從獄中生還計程車子亦證實,錦衣衛的刑訊手段嚴酷得超乎想象。北鎮撫司毗鄰的街坊,夜裡時常能聽到慘叫的哭嚎聲。從此,易瀟“活閻王”的名頭便悄悄流傳開,連尿床的小兒聽到父母嚇唬易大人來了,都不敢再夜啼。
而易瀟仗著新帝的寵信,即便拿不出這些被捕身死計程車子的切實罪證,最終也只是被罰俸一年,不痛不癢。
文官清流自是不肯善罷甘休,至今一直在御前彈劾他。奈何不知易瀟給年幼的天子下了什麼蠱,被新帝引為純臣,每每放權委以重任。
易瀟得新帝倚重,自然也不乏拉攏討好他的人。頻頻有人贈與珍寶美人,他來者不拒,一概全收,但幫不幫人辦事全憑心情,旁人也不敢置喙。只是可憐那些美人,經常無端暴斃在他府上,叫人細思恐極。
杜清沅聽完,嚥了口唾沫,心有所感地摸了摸脖頸,彷彿預見到自己嫁過去小命休矣。
錦衣衛……她在驛站外見到的那人、時常在夢中魘住她的那人,不就是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嗎?
揮刀飲血,殺人如麻,雨夜中那個閃著寒光的眼神又一次擊中她,讓她渾身顫慄。
儘管不知那人是誰,但錦衣衛的身份,心狠手辣的行事和這位惡名昭著的易大人極像,杜清沅一下子就從記憶中閃回了猶如死亡的恐怖陰影。
一陣寒意從心臟流入四肢百骸,她唇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