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新婚(一)(第1/3 頁)
花轎落在氣勢恢宏的易府門前。兩座威風凜凜的鎮宅石獅戴上了紅色的禮花,平日冷肅嚴靜的指揮使府邸變得熱鬧喜氣。
門前聚著不少看熱鬧的賓客,大多是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或是其他職級的武官,他們大大咧咧地聚在門前插科打諢,一同觀禮。
“都別鬧了,頭兒迎親回來了,快瞧!”
眾人不再推搡嬉笑,望向迎親接回來的花轎。
易瀟穿著修身的緋紅官服,肩膀斜披紅色錦緞,頭戴的烏紗帽比平日多了兩側簪花,腰帶鑲金嵌玉,一派風流華貴,襯得他面若冠玉,丰神俊朗。[1]
他翻身下馬,從花轎中牽出鳳冠霞帔的新娘。
儘管新娘蒙著紅蓋頭,也看得出是一位身段窈窕的佳人,走在易瀟身側,如戲臺上的才子佳人般登對。
易府管事依次點燃門前的幾串爆竹,震耳欲聾的爆竹聲響裡,四處飛散的紅色碎末在空中飛揚。
“咱老大穿這身官服真俊啊,比平時穿的飛魚服斯文多了,像個小白臉似的!”一個面龐青澀的年輕錦衣衛捂著耳朵遮住鞭炮聲,扯著嗓子對身邊的人說道。
“胡扯瞎掰什麼呢!你見過這麼精壯結實的小白臉嗎,咱們頭兒當年可是武狀元,哪是那種死讀書的小白臉能比的?”
“就是,你這新兵蛋子真是嘴上沒毛說話不牢,等會兒要罰酒啊!”
“好好好,諸位好哥哥,我說錯話了,今兒個自罰三杯,不醉不歸!”
“你別聽這幾個老油子嚇唬你,我教你放開了喝倒他們!你喝高了沒事,他們喝高了回去要被婆娘罵的哈哈哈……”
才消停不久的錦衣衛和武官們又鬧騰著笑罵成一片,當中夾雜著不少粗鄙之語。
不遠處的幾個文官聽了直搖頭,一同往角落裡挪了挪,離高聲喧鬧的武官們遠遠的。
易瀟一向被文人清流視作眼中釘,故而到場相賀的多是武官,只有幾個品階低微的文官,礙於杜父的交情前來觀禮道賀。
文官們三四個抱團,縮在角落裡低聲議論著今日的婚事,可憐杜家女兒不幸,被黑心爛肺的易瀟請旨強娶云云。
他們自以為背後嚼舌根無人聽見,殊不知易瀟耳力遠勝常人。
這番話落入易瀟耳中,他側頭挑眉,臉上得體的笑意未褪,反倒越擴越大,露出唇角處森然雪白的犬齒,笑容肆意張狂,微眯著眼慢慢掃過角落裡多舌的文官。那幾人登時噤若寒蟬,其中一個膽小的更是抖若篩糠,丟下賀禮便急急忙忙逃了。
易瀟輕哂,收斂了邪肆的戾氣,平靜微笑著往前走,看上去是一位如沐春風的新郎官。但熟悉他的人便看得出,易瀟嘴角噙著笑,眼神卻是冷的,甚至透出一點不耐——
因為他右手牽著的新娘走得很慢,笨拙地跟在他身後,讓他不得不放緩步子來等她。
紅蓋頭下的杜清沅也是一臉無奈。京城時下流行淑女步步生蓮的儀態,故而這身婚服下內裙幅度做得極窄,只能邁著碎步姍姍而行。
她盡力加快了步子,還是跟不上易瀟的步伐,情急之下她只好捏了捏他的右手,用極微弱的聲音怯怯道:“慢、慢一點……”
易瀟下意識地收緊掌心,反射性握出青筋,他習武出身的力度不自覺地捏痛了杜清沅。
“嘶——”蓋頭下的人淺淺抽氣,他低頭看見她白豆腐般的手指被碾上一圈紅痕。
杜清沅咬唇,眼淚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又憋回去,隨即察覺身邊人的步子明顯慢下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跨過門檻,進入堂屋。
天地桌上鋪著紅布,坐北朝南,上設天地爺牌位,卻不見易瀟的宗族牌位。
不僅如此,高堂上只坐著一位華服藹容的婦人,也無其他親眷。
觀禮的人大多隻知道易瀟出身微末,身後沒有顯赫的氏族,竟不知他家族親眷少得可憐,連主持婚儀的族中長輩都沒有。
幸而聖上給易瀟抬臉面,特指了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楊公公過來,為易瀟主持婚儀。
楊公公清了清嗓子,操著尖細的聲音開嗓:“吾等今日共聚一堂,同賀錦衣衛都指揮使與杜府千金結縭之喜。奉天之作,秉地之和,今日合婚,結為夫妻。”
隨後,楊公公拖著聲調高呼:“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喜娘扶著杜清沅調整站位,面朝天地,盈盈下拜。
“二拜高堂——”
易瀟和杜清沅向著端坐高堂的錦衣婦人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