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夢魘(第2/3 頁)
子,遣送到郊外的農莊上養病。
說是養病,卻沒派僕從和大夫前去照料,兩個病患一大一小相依為命,生死全看天意。好在莊子上的農戶淳樸,時常搭把手看顧,又碰上了不世出的鐘神醫義診相救,杜清沅才慢慢好轉起來,而周氏因在病中操勞過度,傷及根本,一直體虛多病。
兩人在莊子上休養了一年多,手上的銀錢快使盡了,杜府那邊卻始終不聲不響。周姨娘託人去打聽,才得知半年前杜老爺已經舉家升遷入京了。
這個訊息對於當時懵懂不知事的杜清沅而言,像在湖面上投入小石子,只有轉瞬即逝的波瀾。
對孩童來說,一年的時日便足以模糊過去在杜府的記憶,那個名為“父親”的虛影消散在光陰中,談不上思念與不捨。她只是不解,孃親突如其來的消沉與憂愁,宛如回到了病中。
此後,農莊上的孩子笑話她沒有爹時,她從不辯解,也不慍怒,彷彿事不關己。她只知曉,想法子謀生才是頭等大事。儘管隸屬杜家的農莊每年會上交餘糧作為地租,但這僅是餓不死,沒有銀錢的來源寸步難行。
十年間,杜清沅如秧苗般迅速成長,除了周氏堅持不懈地教導她讀書識字,其他方面她同鄉野丫頭沒多少不同。
即便此刻她正穿著千金淑女的衣裳,這雙手也不是千金的纖纖玉手。研磨的墨汁濺在她的右手虎口上,一道小小的月牙形淺疤被墨色浸染,更扎眼了。
杜清沅信手抹掉,無甚在意。她放下墨條,抓起毛筆開始抄書。
她握筆的姿勢很奇特,四指蜷著握成實心,像在抓握一根樹枝。事實上,最初她習字時,便是阿孃撿來不長不短的樹枝,在沙地上教她。
筆墨紙硯這樣奢侈的物什,還是來了這裡才慢慢學著用。
上京不久,杜益宏頭一回看到她這般握筆,氣得摔盞大罵她有辱家風,更痛斥周蓮心未曾好好教養她。
周蓮心是如麵糰一般軟和的人,低下頸子預設。
杜清沅實在氣不過,出言相諷:“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您在京城附庸風雅的時候,想過這宣城紙松煙墨能換多少糧食嗎?”
杜益宏被她刺得臉色青紅變幻,甩袖離去。主母訓誡她不該出言不遜,頂撞父母,罰她在聽風樓禁足,抄書思過。
聽風樓是杜府西北角的一處塔樓,本是為登高望遠而建,高而窄,內裡簡陋不適宜住人,自然侷促又壓抑。
周姨娘送她過來時,心疼地掉眼淚,再三勸她萬不可再頂撞老爺夫人,否則離經叛道的罪名能壓死喘氣的活人。
杜清沅看不得孃親落淚,服軟應下來,老實抄寫了《女誡》的頭兩篇。
很快她發現除了定時來送飯的侍女,無人管束她的言行,反倒比在外頭更自在。
這幾日她已經把聽風樓上下四層都摸熟了,在三樓找到幾本落灰的遊記和地誌,在四樓發現半開的閣樓和木梯,時常爬到樓頂處眺望京城。
樓頂是一處只能站下一人的檯面,那裡風聲簌簌,人站在那兒像一片樹葉,快要被風裹挾滾落。她便蹲下來,扶著四周的碧瓦飛甍,瞧見了簷下的一窩雛燕。
很多時候,母燕外出覓食,巢中只有五隻嗷嗷待哺的小燕子,眼巴巴地四下張望。杜清沅時常陪它們一起等媽媽。
昨夜驟雨忽至,樓頂風大雨大,她唯恐吹落了燕子窩,深夜爬起來找出破舊的竹扁,又將舊衣撕成布條,綁牢在燕子窩上方。只是昨晚沒瞧見母燕歸巢,只有五隻餓極了的小傢伙在狂風驟雨中哇哇亂叫。
杜清沅擱下筆,不放心地上樓去瞧瞧。
雨早已停住,樓頂的檯面還有未乾的水跡,昨晚綁好的擋風竹扁歪向西南側。她伸手扶正來,露出了其下的燕巢。母燕張開雙翅,五隻雛燕爭先恐後地埋在它的胸脯,它的尾羽潮溼零落,卻在專心地挨個給孩子們梳理絨毛。
她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嘴角輕快地上揚。陽光落在她臉上,眸子裡映出暖暖的淺棕光澤,白皙的臉龐柔和得像一塊暖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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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杜清沅被領著去見主母徐氏,帶著好不容易趕完的文書,疊起來也有厚厚一摞。
但徐氏粗略翻看幾下,眉心便皺成一團。杜清沅的字又大又醜,稀稀疏疏幾行字便佔滿了一頁紙,這一疊紙翻閱完,統共只抄寫了一遍《女誡》。越到最末,字跡越發潦草凌亂,比道士畫符還難懂。
杜清沅偷覷著徐氏的臉色,料想自己又要被訓誡一番了。
沒曾想徐氏擱下那疊鬼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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