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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穆沉吟片刻,剛想說什麼,便聽殿外郭旭的聲音:“殿下,竇中丞來看您了!”他話音未落,院中沉沉一陣腳步聲,顯然人已經進來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趙穆與陸敏對視一眼,忽而跳下高臺,一把將個小陸敏攔腰抱起,隨即扔到床上,接著又放下床帳,如此一氣呵成,待竇師良推開屋門時,他已經斜偎到了那高臺的蒲團上。竇師良今年剛滿二十,滿朝最年青的三品大員,生的劍眉星目,玉樹臨風,唯一點不好處是容樣太過冷峻,見人總是一張冰雕似的臉,拒人於千里之外。他穿件褚色圓領常服,戴軟幞,腰綴白玉,最尋常的仕人打扮,進屋掃得一圈,見趙穆在臨窗高臺上斜歪著,面色蒼白,上前兩步說:“圭兒,聽聞昨夜你鬧肚子,還驚動了御林軍,如今可好了不曾?”趙穆將那枚簪子藏入衣袖,低聲道:“已經大好了,多謝舅舅關心!”竇師良不知屋中還有人,直截了當說道:“前幾日你母妃交給我一隻簪子,託我轉遞給你舅舅蕭焱,後來簪子在皇宮裡遺失,我也幾番打聽尋找,卻並未找到下落。因不過一簪物爾,我給蕭焱打了聲招呼,此事也就罷了。太后千秋夜,我聽聞他死在了護城河中。”太后千秋那夜,薔蘼殿中吵了一晚上。次日一早,趙穆就自請辭去儲君之位,要求出家。就在那時候,竇師良才知自己竟闖大了禍。被廢的前皇后蕭薔,出身榮國公蕭闔府上,母親與竇師良的母親是兩姐妹。蕭薔與弟弟蕭焱年齡相差只有一歲,二人自幼關係親密。在未嫁之前,這倒沒什麼。直到後來有了趙穆,因其生的與舅舅蕭焱頗像,雖說養兒像舅是常有的事。但宮廷之中女人多,閒言非語也多,別有用心之人多在獻帝耳邊挑唆。於是漸漸就有了蕭氏與弟弟關係暖昧的傳言。好在趙穆自幼聰穎乖巧,又一直放在敬帝與皇后竇氏身邊教養,這流言經竇氏一力壓制,才未流傳起來。再後來敬帝將死,幾位封王的皇子爭的你死我活,敬帝是先指了趙穆的隔代儲君之位,才將皇位傳於獻帝的,賴兒子才能得帝位,這讓獻帝雖說慶幸,心裡也頗有些不是滋味兒。後來宮中傳言愈盛,某日蕭焱入宮探視姐姐,恰被獻帝撞到。當日獻帝喝了些酒,因不見蕭氏出來相迎,入殿後撞見蕭焱在側,而且姐弟倆還談的極歡,醉中怒極,越發懷疑趙穆非自己親生,一氣之下又殺入東宮,要與趙穆來個滴血認親。雖說最後血融到了一起,但疑心即起就再難消融。獻帝又藉故大肆搜檢東宮,搜出幾樣兵器來,遂以瞻事府慫勇太子謀逆,皇后不知管束為由,廢了蕭氏的後位,又連鍋端了整個瞻事府,因一幫老臣們拼死力諫,才留下趙穆的儲君之位。前些日子竇太后千秋將近,想起蕭氏還被關在薔蘼殿中冷冷清清,遂遣竇師良前去探望撫慰。蕭氏因被獻帝誤會,足足在冷宮中幽禁了一年多,又病,又有些瘋意,撥了頭上一支簪子,要竇師良轉交給弟弟蕭焱,言自己死期只怕不遠,叫蕭焱往後多顧念趙穆。竇師良半路丟了簪子,因為不過普通一支簪子,遂也只是告訴蕭焱一聲就完了。誰知太后千秋那夜,蕭焱竟三更半夜被人弄死在護城河外。而簪子,經陸輕歌之手到了獻帝手中。原本一支普通不過的白玉簪子,獻帝居然從裡面搜出封信來,信是蕭氏的筆跡,要約蕭焱入宮一見。獻帝自認捉到把柄,命人將信送出去,三更半夜等在薔蘼殿,欲要捉姦。而蕭焱雖未至,卻於當夜死在了護城河中。活著還能明辯,人死就說不清了。至此,獻帝之疑愈重,當夜便要殺那蕭氏,趙穆為保母命,主動請辭太子之位,發誓自己從此出家,永不出踏出興善寺門一步,獻帝才算饒了蕭氏一條性命。趙穆清了清嗓音道:“蕭焱之死,確實叫人措手不及。”竇師良低聲道:“關於皇上所疑心的事情,我有辦法為你證明清白,我也敢擔保你娘和蕭焱兩個絕無苟且。你只須咬緊牙關,和和一眾藩王老臣自會力挺你的儲君之位,你如此退到宮外,群狼虎視,誰能護得了你?”……難堪的冷場。竇師良負著雙手,將整間屋子看遍,忽而止步在床前,盯著那深垂的床帳看了許久。床上無人,帳子該是要拉開的。僧家規矩嚴,尤其這方面更講究。竇師良心中起了些疑竇,卻也暗暗壓下。僧人用的褐色帳子很密實,從外面倒也看不出什麼來。但床上只要有人,就跟空床不一樣。陸敏不敢造出動靜來,一動不敢動,暗道光明正大進的寺門,這會兒怎麼我竟成了個作賊的?好在竇師良很快又走了過去。他道:“你是先帝隔代而立的儲君,滿朝多少老臣,還有太后娘娘,都全心全意支援你。只要你此刻說聲自己還願意回東宮去,舅舅這就上疏,讓皇上覆你儲君之位,如何?”趙穆搖頭:“我心意已決,再無還俗之願,還請舅舅理解!”竇師良走之前,再看一眼床帳,忽而會過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