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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稷一身緞面出風毛的夾絨袍子,樣子很怪異,兩隻眼圈都是青的,鬢角似乎還是腫的,耳朵上還縫過針,像是被人打過新好的樣子。塔娜卻鮮亮了不少,雪白的裘衣,梳了漢家少女的芙蓉髻,頂心插一枚紅玉梳,活潑俏麗,站在那裡光彩四射。陸敏帶著這配到一起無比新奇的兩個人回了自己的宮女房,命春豆兒架炭爐子的功夫,塔娜嘟囔道:“原來姐姐竟是個奴婢,這地方可真寒磣,凍死人了。”她頗喜歡這身量高高,兩隻眼兒裡滿是良善,卻總是溫默的小姐姐,坐到陸敏的小床上,拍著邊兒道:“姐姐也來坐,我要與你吃兩杯茶,好好說會兒話。”陸敏命春豆兒塞她個暖爐子,拉著趙稷出了宮女房,悄聲問道:“她怎麼會在你手裡?莫不是傅圖走了,你從東宮偷來的?”趙稷道:“怎會?她也就是因為陸輕歌才值點價兒,所以傅圖一直拘在東宮。傅圖走後,她像個野丫頭一樣在京城四處亂晃,恰叫我撿到,報到三哥那裡,他就說了句,往後叫我養著去。”烈勒被擒的話,小塔娜就徹底失去她所存在的價值了。難怪趙穆會放任她在京城四處亂跑。陸敏看他伸出袖子的手上兩坨浮在外頭的青,也是被人打過的樣子。悄聲問道:“你好歹也是一個親王,誰將你打成這個樣子?”說起這種事兒,趙稷連斯文也不裝了,咬牙切齒道:“當日往你們陸府弔唁,出來我就叫人套了麻袋,不由分說一通揍。揍完了我才剛找到家丁,準備去找兇手,又叫人套著麻袋一通揍,到如今京兆府都未找到兇手。”陸敏掐指算了算,道:“那都多久的事兒了,分明你耳朵上那傷口還是新的,這又是叫誰給打了?”趙稷一生氣,兩隻眼圈越發的青:“三天前的夜裡,一個蒙面人進了王府,直接將我按在床上一通揍,最後捉了一夜也沒捉到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我。”陸敏莫名覺得那兇手當是傅圖,又不好說出來,低眉笑了笑,轉身進屋了。回到房裡坐了,小塔娜一雙小鹿眼兒,忽而伸手點了點陸敏插如玉管的鼻頭,笑道:“咱們鼻子生的一樣一樣兒的。”陸敏捧了杯熱騰騰的普洱給她,問道:“你如今住在豫王府?”塔娜懷抱著小暖爐,兩隻眼睛裡滿是淚珠兒:“可不是嘛,這個哥哥人挺好,家裡美婢也多,住著很舒心。而且他還認得我娘,他說,我娘是天下頂美,頂好的女人,可惜叫皇帝給生生折磨成死前那個慘樣,我與你們的狗皇帝,不共戴天,哼!”這小丫頭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陸敏轉身去看趙稷,趙稷兩隻熊貓似的眼圈兒,目光投向了別處。原本,陸敏沒有記太多上輩子的恩怨。她打心眼兒裡厭惡並鄙視趙稷,但畢竟上輩子同床睡過的人,那種嫌惡裡也包含了很多自己瞎了眼的成分,所以於趙稷,就像看一隻永遠堵在自己每日必經之路上的癩皮狗,繞不過去,心裡厭惡,表面裝作不見。但他在塔娜面前說的這番話,屈意歪解整個事實的經過,美化陸輕歌,醜化趙穆,其心之惡毒卑鄙,倒叫她刮目相看。塔娜本來就叫烈勒給教偏了,再著他這樣一教導,好孩子也叫他給帶壞了。積蓄了兩生的厭惡,陸敏裝於裝不住了,厲聲道:“豫王殿下,這宮女房,不該是你來的地方,煩請出去等著。”她口氣太硬,不容置疑,開門徑自將趙稷趕了出去。轉身回來坐在床沿上,握過塔娜的手道:“這些話,皆是豫親王告訴你的?”塔娜天真孩子,對著姐姐自然坦露心扉,狠狠點頭。陸敏斷然道:“一,你娘是天下頂美的女人,但不是頂好的女人。二,皇帝沒有折磨過她,她的路是自己走的,與任何人無關。”塔娜兩隻亮晶晶的眸子裡滿是淚花兒,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陸敏一觸,斗大的淚珠兒啪啦啦的滾了下來,她忽而甩手,轉身便跑:“不可能,你肯定是騙我的,我爹是火州最厲害的勇士,我娘是火州最美的公主,她是叫你們漢人的皇帝給擄來的,我要叫我七舅來報仇!”陸敏也不追她,眼看日暮,皇帝已經從校場上回去了,她亦趕往麟德殿伺候。晚飯擺了上來,有一盤子冬日裡難見的鮮蘆筍,和著些樣兒圓圓,瞧著像是雞胗的東西同炒,吃起來皆是脆脆的,鹹甜適口,陸敏不由多吃了幾塊。皇帝單有一盤清炒蘆筍,他自己不吃葷,卻不停勸陸敏吃那東西。陸敏如今看趙穆,滿眼色氣,總覺得他那眼色有些不善,嚼了兩口轉身問郭旭:“這是什麼東西,怪好吃的。”郭旭上前道:“這是咱們御廚房今兒刻意炒的羊腰子,怎麼樣,合不合你的口味?”陸敏哇一聲,欲吐,皇帝已樂不可支,翹挺的鼻樑緩緩湊了過來,笑的頗有幾分邪性:“朕讓御廚房準備些能養生補氣的菜式,羊腰補腎,多吃幾塊。”後殿正房,除了司茶姑姑外,別的幾個姑姑也不能進來伺候。如今彩琴去了,換了金鈴上來。她捧著茶進來,恰就瞧見陸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