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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已去。大順四年的這一天,原纖映身體內,最後一點屬於女性的部分,也終於死去。在踏入京城之前,燕氏長者曾經聯袂造訪蓮見,希望她能慎重考慮入城事宜。大趙立國兩百餘年以來,這片土地就彷彿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所守護,試圖踏足京都之狂徒無不落得悽慘下場,而這其中,最近的一個例子,便是寧氏。這個偌大帝國的王都,之於叛亂者,就是一個可怕的詛咒。無論是出於迷信還是忠心,抑或是其他,燕氏長者們匍匐在年輕的家主面前,懇求蓮見不要貿然入京。軍帳中一燈如豆,蓮見一言不發,垂著眼睛,彷彿在聽又彷彿沒在聽。不知什麼時候,一群吵得整個帳子都不安生的人們忽然一下子住了嘴,前一瞬間還狂躁不堪的空間立刻安靜了下來,嘈雜與安靜的對比之下,一種莫名的詭秘壓迫感流轉而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後蓮見輕輕撥弄腕上念珠的聲音,陡然清晰起來。一下,兩下……當水晶和水晶的撞擊聲幾乎和人的呼吸同步的時候,年輕的女子抬起頭,眼睫最開始是微閉的,然後張開,一剎那,漆黑的眼眸宛若琉璃,無垢無穢。她的聲音並不大,但是抹平了一切反對:“我意已決。”大順四年一月七日,燕氏軍入永安京。沒有人知道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在蓮見心底,以天下為棋盤的這一局棋到底如何佈局,但是於當時,這個決定並不明智。永順帝逃往睿山,與沉謐會合。沉謐的軍隊繼續後退,重新結陣,而沉羽的軍隊到現在為止一戰未接,是這場戰爭裡唯一的生力軍,但是隱而未發,只是謹慎地掩護著沉謐的軍隊移動。進入京城,蓮見第一時間維持最低限度的治安,這種情況下她無暇分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沉謐的軍隊毫髮無傷地逃脫。而就在此時,早先前往清剿寧氏餘孽的另外一支朝廷軍隊,於一月十一日,掉頭而上。整個戰爭機器彷彿被啟動了一般,一直微幅移動的沉羽軍與迴轉的朝廷軍隊同時奇襲京都,腹背受敵,又被夾擊,僅僅在京都度過了兩個晝夜,燕氏就不得不吐出了到嘴的肥肉,被迫撤出。然而,給予燕氏致命一擊的,是看似掩護永順帝,悠遊於戰場之外的沉謐軍。當燕氏軍有條不紊後撤的時候,他們遇到了沉謐的伏兵。這個男人於戰場上做了一件事情:他將自己的所有部隊,全部預先安置在蓮見的退路上,於睿山迎接永順帝的所謂基礎軍隊根本就從未存在過,兵營中空無一人,整個睿山,算上沉謐與永順帝在內,不過二百人。以自身和永順帝為餌,沉謐欺敵之計奏效,燕氏為此付出了慘烈的代價:蓮見方面陣亡過半,大將陣亡六人,蓮見所能做到的,僅僅是率領殘部,被迫退守北關。蓮見生平唯一一次戰敗,即是在沉謐的手中。那個風雅萬端、儀容俊美的男子,是盛世之花,盛大綻放,華貴雍容,而於亂世,他是,我花開後百花殺。這個男人自從上陣對敵,二十二年之間,未嘗一敗,他是守護王朝,鋒銳無比,所向披靡的名劍。大勝之後,沉謐並沒有立刻奉迎永順帝回京,他很清楚,這一次只是讓燕氏家族大傷元氣而已,離真的剷除他們,還為時過早。他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道理勉強說服了永順帝,讓那個因為被趕出京城而暴躁的男人暫時留在了睿山和京城之間。他趕赴京城的那天,永順帝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於使者都沒有派遣,隨侍在他身邊的幕僚十分不滿,剛要說話,一柄扇子橫在了他面前。沉謐悠悠然控著馬韁,他看著天空,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不情不願閉上嘴的幕僚,就跟閒時踏青一樣,緩步向前,慢慢地隨口吟了一句詩,周圍的人沒聽清,只覺得他吟得音律優雅,綿長舒緩。沉謐說,何須生入玉門關。一月二十八日,朝廷軍追擊蓮見軍隊,這隻輕敵冒進的隊伍遭遇到了沉重的打擊:蓮弦親率六百精銳奇襲敵軍。當時朝廷軍正在狹谷中穿行,蓮弦率兵從側面懸崖奔襲而下,高喊燕氏軍到了,這支本來就屢屢敗於燕氏的軍隊立刻驚慌失措,六百騎兵橫貫整軍七次,讓朝廷軍的指揮徹底癱瘓。當朝廷軍惱羞成怒地發現對方只有區區幾百人的時候,蓮弦所率的隊伍,僅剩下以她為中心的十七人而已。朝廷主帥咆哮著要取下蓮弦首級,悍然出襲,當他所率領的軍隊於狹長的山谷間拉開距離的時候,出現在這支已經接近於潰散的軍隊面前的,是已經整軍完畢的蓮見所率的軍隊。經此一役,朝廷軍敗北,死五萬七千人,傷俘九千八百人,主帥戰死,自此,永順帝軍的一支重要戰力,就此消失。對此,沉謐的評價是,燕氏雖病,猶未可欺。這一場戰役,催生了歷史上鼎鼎大名的狹川之議。燕蓮見與沉謐,在二月九日,秘密會面於狹川。這一場奠定了歷史的會面,於當時悄無聲息,沉謐與燕蓮見,他們兩個人俱是一身一騎,不僅沒帶兵甲侍衛,甚至於連兵器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