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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住腳步,扶著門把,為了不讓她看到,艾燁往旁邊退了退。 ”老來思兒。我雖然子孫眾多,但真正動情的女人,只有你。你生的,便最珍貴。艾燁這個孩子,我心裡時常掛念,只可惜沒有機會疼他。“說得門外的艾燁心痛,洛英自也不好受,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出話來。 ”夢到你,夢到他,沒有夢到過你們一起,醒過來,睡不著時,我就恨,三人團聚就那麼奢侈嗎?夢都不允許。“見她站著不動,道:“分明是名正言順的一家人!“三個人都靜止著,不敢靠她太近,皇帝站在觀音像旁,洛英一隻腳跨在門檻上,艾燁靠著門板聽。佛龕裡的香,燒化了一截,掉在香灰裡,落灰的聲音三人都聽得分明。 “我這樣思念他,你一定比我更甚。若有一天,能見著他,該有多好!“他嘆一聲,道:“一家人在一起,哪怕一天,也是好的!”他為什麼要說這些?攪得她鑽心椎骨地痛,幾乎要流出淚來。這兩年,他時不時來找她,說得那些話,無不讓她痛上加痛,管著自己,淚水不能流出來,防止讓他看到,她和他之間,連淚水都被禁止了,淚水都是罪惡地。但是他一講起艾燁,眼眶就要溼,無論如何都管不了。他嗅到了眼淚的味道,走到她身後,觀察著她的神色,語氣很謹慎:“我今兒來,不是一個人。”她腳跨出門檻,他狠下心,這是唯一的突破口,咬牙道:“他來了,就在門外。“她驚惶地回頭看,忘了再不看他的誓言。 身後,艾燁走過來,在她耳邊顫巍巍地喚:“媽…, 媽媽…”艾燁和洛英在禪房裡,到下午都不出來,認秋把齋飯送進去,他在院外聽著,房內常有哭聲,艾燁在安撫她,等她情緒稍定了,還偶然調侃,到底是他兒子,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控得住情緒,穩得住局面,有大用,他興奮地在門外來回踱步,漸漸地,她也開始說話了,聲音斷斷續續地,兩年來,說話說的少,聽得出磕磕絆絆,但那輕靈勁兒還在,聽在耳裡,天籟似的。十日後,在艾燁的要求下,皇帝差人把闞聞的遺骨運到京城,焚化成骨灰,裝在白色的瓷瓶裡。當那瓷瓶呈到洛英面前時,她面白如紙,還好艾燁在身旁,拍著她的肩說:“落葉歸根,闞叔叔的骨灰要運回去,我用義子的名義給他安葬。小時候他對我關懷備至,我尊他一聲義父一點都不為過。“見她還在難過,又說:”其實這麼多年不見他回去,霍夫曼和我已經有思想準備,他的親屬,該撫卹的撫卹,該奉養的我也一直在奉養。”她有一陣子沒說話,臨了,悽然道:“都是我對不起他!只可惜…”“媽…”艾燁高喚一聲,截住她沒完沒了的自責:“你也該走出來了。你就算死了,闞叔叔也不能活過來。你這樣,對誰有好處!”康熙正好走到禪房所在小院的月洞門外,聽到這話,不前行了,在結了黃色果實的枇杷樹下凝神細聽,只聽艾燁斥責道:“我十二年沒見你,見到了,瘦得皮包骨;我從小到大,一心想見我爸,見到了,失魂落魄。十年磨一劍,我花了多少心思,滿懷希望地來,你們倆,都半死不活地,你們,你們…,怎麼對得起我…你們不養我倒也罷了…為什麼還要讓我如此傷心…”他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洛英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皇帝站在那顆枇杷樹下,手捏著樹幹,幾乎把樹皮都揪了下來。 艾燁又住了半個月庵堂,住的嘴裡淡出鳥來,一定要回暢春園去,洛英只好隨他,也搬回暢春園。 住了兩年,除了與尼姑們一一道別,還有許多事宜需要料理,那天日光昏斜時才動身,庵門口,皇帝已經等在車旁邊。 與他上一個車,她有些猶豫,艾燁說:“一家人坐一輛車,多難得!“她和皇帝先後上了車,艾燁探頭看車廂,說:“這麼小,我個子大,擠進來不舒服,還是騎馬吧!“說話間,父子倆已對過眼色,艾燁迅速下車,洛英站起身來,皇帝立即說“起“,馬鞭一震,四匹馬轉彎,她站立不穩,倒在皇帝身上。 扣住了那腰,任她推慫,再不肯放手。 可也不敢再進一步,想起她當年咬舌自盡,心有餘悸,只是抱著她的腰、看著她的發、聽著砰砰的心跳,心願已得到滿足。 到清溪書屋,正是上燈時分,整個書屋,裡裡外外十數間房,都燃了明燈數盞,書屋外對著清溪和牡丹田的平臺上,擱置著百十盞紅色天燈,洛英轎子一落,李德全下令,百盞天燈同時升空,霎時空中紅燈閃爍,侯在溪邊的顧順函,一聲令下,侍女們把蓮花燈放開了,溪中花燈點點,綿延不絕。 顧順函少不得要流淚,連李德全都有些動情,織錦上前跪迎,認秋隨洛英回來了,見到織錦,哭了一場,洛英一一寬慰,沒多久,自己也淚流不止。 父子倆負手站在溪旁,看著這悲喜交加的團聚,心思卻在別處。艾燁打聽:“爹,方才在車上…”康熙沒聽見似的。 “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