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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務府派差事的時候,洛英也為自己捏一把汗。她的所學,演算,求證,實驗,探討,在這兒百無一用。這裡可用的謀生本領,比如刺繡,烹飪,甚至洗補,她並不具備。還好,認得些中文字,終於派遣到清溪書屋,做一個女書吏,其實就是圖書館管理員。這是一項非常輕省的工作,曬書,撣灰塵,把書分門別類歸置好,如有貴人要看,把書配好,一天四個時辰的工作時間,一個時辰都用不上,其他時間,都用來無所事事。心不在焉地翻看那些艱澀的古書,或與“同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或趴在案几上發呆,以前工作和學習非常繁忙,一天十二小時都不夠用的洛英,一下子空閒下來。經常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竹影搖曳,溪水流動,想起生活上很多不適應的地方,身邊的“同事”一多半都是監視她的人,一天都過得艱難,一年更是遙遙無期,她有的時候會流下久違的淚來。 哭了兩次,她自己也覺得無趣,哭是最軟弱無為的表現,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十六歲那年,父母雙亡時,她就體會到了。十六歲到二十三歲,七年間,沒流過一滴淚的她,往後也不應該哭,不管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今天這個局面,她不後悔,參與時光機器專案本身就是一個榮耀,這個專案帶給她的樂趣,彌補了親人的缺乏,朋友的稀缺,二十歲時正式交往的 恬池暢春園,就跟所有的社交圈一樣,閒言碎語傳的很快。洛英關於總管是個好人的言論,沒多久就傳到顧順函的耳裡。自上任以來,這是收到的第一句正面評價,雖然說話人身份不明,但顧順函從此對洛英生了好感。她總有些不大合禮數的言行舉止,若不傷大雅,他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地過了。九重宮闕的紫禁城雖然氣勢磅礴,卻缺林少木,一到夏天,白天,大廣場在太陽底下辣辣地暴曬,晚上,積蓄的熱氣泛上來,就算動用了所有的方法祛暑,辛苦了一天的皇帝還是熱的夙夜難寐,所以五月初五端午節過後,趁後頭沒有什麼大節,可以暫停典儀,便駐蹕暢春園。皇帝入住,帶來一整套御前班子,顧順函一個離宮總管,又是新任命的,正牌軍在,是上不了檯面的。還好,御前總管李德全為人周全,顧及他在眾人面前的臉子,要幫他樹立威信,又因為他是紫禁城二總管顧問行的表弟,總要關照些,所以時不時薦他御前伺候,一來二去,雖然皇帝跟前說不上話,起碼混了個臉熟。“小顧。”有一天清晨,正好李德全出恭去了,皇帝要用人,便隨口叫了他一聲。這麼親切的稱呼,顧順函又驚又喜,皇帝極和藹的語氣:“ 你是顧問行的表親吧?那以後就叫你小顧了。”等他誠惶誠恐底交差時,李德全已經回來了,太監宮女最忌諱越份兒搶活幹,為了防止李德全刁難他,皇帝特意加上了一句:“ 保定出太監,你和你哥一樣,會伺候人!”不僅知道他是誰,知道他老家是哪兒,還為他著想幫他解局,這可是樞機萬理的皇帝啊,顧順函三十幾歲一爺們,差點落下淚來。自此以後,辦差一發盡心了,園子裡管的滴水不漏,猶自不足,總想著出其不意立個奇功,以回報萬歲爺體恤他的恩情。顧順函一發力,洛英就不方便了。之前在日益寬鬆的管理下,她經常身著便服,四周逛逛,看看風景。現在便只能呆在清溪書屋方圓五十米之內,須得穿戴整齊,時時待命,康熙閱書量大,雖然不親臨,隔幾天就要換不同的書。白天就像帶了緊箍咒,就算頂著一頭大汗,也得嚴陣以待地守著,還好總有夜闌人散的時候,等鵝黃色的月兒升上了竹林的林梢,同院的宮女們都進入了夢鄉,她悄悄地出了門,享受一天中僅有的屬於自己的時光。清溪書屋門前屋後,溪水穿竹林而出,洛英踏著月光,溯溪而上,原來,在這片廣闊的竹林後面,是這溪水的源頭,那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岸邊有一塊褐色的花崗石,篆刻著“恬池”兩個紅色的顏字。暢春園上千頃的地,很多地方都是人煙稀少的,特別是夜晚,又是恬池這樣偏僻的所在,頭上一輪彎月,身旁是閃閃發亮的清水,她在開滿了各色野花如草甸般的湖岸行走,身後暗綠的連片的竹林把她與這個古代世界分隔開來,散步,看書,游泳,睡覺,她就像脫離大人監視的孩子,卸下身上繁瑣的累贅,在這片寧靜的小天地裡,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父母還沒有離世前,少女時代的她,暑假也是這麼過的。夏天似乎也沒有那麼悶熱,就算白天一身黏膩,到了晚上,總有幾個清涼自在時辰,回屋睡覺的時候,整個人是爽亮暢快的。——————————————————繼英吉利文稿紙事件後,又出了這樣的么蛾子。這個女子,真不是凡人。春芹的彙報在顧順函的腦子裡迴盪了一天,得空就拿出來琢磨,還是覺得匪夷所思,大半夜地,一個姑娘家,走了老遠的路,脫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