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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狗都會仗勢欺人,更別說人了。孃親向來脾性柔弱,父親後院簡單,她和四位兄長都是孃親一人所出,所以根本不用施展什麼手段就能管家。但父親身邊的家奴,在父親面前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態度,轉身又是一張猙獰兇殘的嘴臉。甚至到了封國新都,因為遠離長安,周圍都是平民百姓,便越發肆意囂張跋扈起來。她二哥王獲一次撞到那家奴欺壓百姓差點逼死無辜女子的場面,積怨已久的憤怒當場爆發,一拳揮去,那名家奴摔倒在地,不巧頭部磕到了磚石,竟是一命嗚呼了。其實說到底,這也並不是一件大事。在大漢朝,奴啤是主人家的財產。家裡有多少奴牌,也是作為和馬牛羊一樣的財產登記在戶籍中,都要徵稅的。這就和家裡有一個碗一樣,碎了就碎了,誰管你是不小心摔碎的,還是故意摔碎的。更何況那家奴本就死有餘辜,王嬿在聽到這事時,也只是怔了一下,並不當回事。 但在她父親眼裡,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他責罵王獲,並不是用難聽的詞語,而是用各種王嬿所聽不懂的聖人言論。罵得本就因為失手殺人而愧疚萬分的王獲,當天晚上就飲恨自盡了。王嬿至今都還記得那個晚上,她的父親寧肯相信他人的片面之詞,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兒子,堅持他自己的孔孟之道,懲惡揚善。可是,何為善惡?不殺生就是善了嗎?漠然旁觀就是善了嗎?大義滅親就是善了嗎?結果反而因為二哥為家奴償命的這件事,她的父親得到了長安城那幫達官貴族的關注,紛紛提議讓他復出。不久之後他們便返回了長安,但王嬿一點都不開心,這是用二哥的命換回來的,她寧肯不要。因為二哥的事情,孃親閉門不出,二位兄長與父親離心離德,王府的下人們也誠惶誠恐,不敢接近他們一家,生怕被其他兄長遷怒。所以現在給父親送飯,也就只有她能做了。王嬿穿過蕭索的庭院,來到父親的書房,輕車熟路地敲了門,得到應允後推門而入,彎腰把食盒放在了案幾之上,不意外地看到了父親正拿著一頂發冠端詳著。那是一頂獬豸冠。王嬿和父親的關係一向親密,她也知道這獬豸冠是父親的夫子贈予他的。傳說獬豸是一種神獸,在堯做皇帝的時候,把獬豸飼養在宮裡,它能分辨人的善惡好壞,在發現奸邪的官員,就會用頭上的獨角把他頂倒,然後吃下肚子。在春秋戰國時期,據說楚文王也曾經有一隻獬豸,之後照它的樣子製成了發冠戴於頭上,於是獬豸冠在楚國成為時尚。後來秦朝執法御史帶著獬豸冠,漢承秦制也是如此,民間稱其為法冠,是執法者所帶的發冠。王嬿的父親並不是御史,所以這頂獬豸冠他一直沒有戴過,僅在書房內把玩,提醒自己一定要明辨曲直,懲惡揚善。王嬿以前看到這頂獬豸冠的時候,還會心生崇敬,但自從二哥去世後,她便覺得好笑,只是不便表露出來。&ldo;嬿兒。&rdo;王莽放下手中的獬豸冠,慈愛地朝王嬿招了招手。王莽蓄有一把美須,頗有讀書人的儒雅氣質,而且因為性格溫和謙恭,整個人看上去就讓人心生親近之意。王嬿乖巧地跪坐在父親身邊,揚起臉嫻靜地淺笑。王莽柔和地摸了摸她的發頂,嘆氣道:&ldo;教養得很好,若非當今聖上不愛女色,否則老夫定要考慮送汝進宮。&rdo;王嬿垂下眼簾。盯著自己裙襬上那抹被泥土沾染的汙跡,心內不以為然。她父親當真是糊塗了,她今年才九歲,還遠遠未到及笄的年紀。而當今聖上都已經二十有五,別說聖上不好女色專寵現任大司馬,就算是好女色,也看不上她這個小丫頭啊!自從二兒子自盡後,妻與子都與他疏離。王莽也就只有和女兒說說話,也不指望女兒聽不聽得懂。王嬿百無聊賴,垂著的眼眸亂瞄之下,發現案几上的獬豸冠居然不冀而飛,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隻巴掌大的白色小羊!不敢置信地狠狠眨了幾下眼睛,王嬿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耳邊父親絮絮叨叨的聲音不斷傳來,而心裡卻明明聽得到另外一種聲音。【丫頭,爾能見本尊否?】王嬿震驚地看著案几忽然出現的小羊,準確來說,這也並不是小羊。&ldo;嬿兒,怎麼了?&rdo;女兒異常的表情讓王莽警覺,連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女兒正看著的是他手邊的獬豸冠。&ldo;沒……沒什麼……&rdo;王嬿發覺自家父親根本看不到那隻忽然出現的小羊,便好奇地問道,&ldo;父親,獬豸……是何模樣?&rdo;&ldo;獬豸,神羊也,身從羊,頭從麒麟,額上生獨角。&rdo;王莽難得見女兒詢問他,便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有著羊的身體,頭長得和麒麟一樣,額前有一枚獨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