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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監被這位施皇后罵了,越發氣惱,自然更使出不忍直視的手段來。阿硯當時眼睛都嚇直了,一不小心出了動靜,險些被那些人發現,幸好她機靈,偷偷地跑回了自己所住的禪院。這一夜,她怎麼也睡不著,回想著自己看到的情景,心裡明白這躲在深山的慈寧庵竟然捲入了朝堂後宮之爭,這堂堂一國之後,遭受閹人屈ru,背後還不知道有著怎麼樣的故事。而她這小尼姑,怕是一個不好,也會將性命喪在這裡。而最可怕的是,這施皇后,還不知道和她那個六世的仇人有著怎樣的瓜葛,會不會因為這個,牽扯出那個蕭鐸,從而再一次使得自己命喪他手?這麼一想,怎麼也無法安生,當下她收拾了幾件衣服,包起包袱,又用一塊白巾抱住光溜溜的腦袋,準備開溜了。天下之大,總有她容身之處。這尼姑庵,根本不是佛門清淨地。誰知道她溜出去後,剛偷偷摸摸溜到了後山,就看到前面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她只猶豫了下,便跟上了。偷偷跟著她們瞧,卻發現她們揹著一個麻布袋,找到了一處僻靜隱秘處,竟是要挖坑埋了。坑挖好了,麻布袋被放開,裡面的屍體出來了。藉著微弱的月光,阿硯看到了那具屍體。一看之下,不免毛骨悚然。這可憐女人,竟被折磨到這般模樣,幾乎不忍直視。她同情之餘,不免又冷汗直流,心驚膽戰。還是快跑吧?阿硯不著痕跡地躲開她們繼續往後山跑,跑到山上躲了兩日後,想著慈寧庵裡尋找自己的人是不是也應該放棄了,這才要出山。誰知道她就在山坳裡走著時,遇到了一個暈死在山澗的少年。少年身穿絳紫色兜羅錦袍,側躺在那裡,背影纖弱,手上還帶了血跡。阿硯彎下腰,卻見這少年生得容貌精緻俊秀,眉眼狹長,唇上雖沒什麼血色,可依然能看出他的絕代之姿。她試探了這少年的鼻息,鼻息尚在。她艱難地重新站起來,仰臉望天。本來活了七輩子死了六次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同情心這個奢侈的東西了,不過此時此刻,她不知怎麼泛起了一點惻隱之心。佛說《善惡因果經》,佛告阿難,如汝所問受報不同者,皆由先世用心不等,是以所受千差萬別。她唸了十年佛經,敲了十年木魚,卻依舊堪不透自己的因果輪迴。月若銀鉤,山風吹拂,她站在那少年身旁,沉默了許久後,終於再次彎下了腰。她開啟自己的水囊給他喝水,還把自己帶的粟米餅餵給他,他吃不進去,自己就掰碎了塞進他嘴裡。他冷,小小的身體一直在哆嗦,凍得兩唇發紫,自己抱緊了他,躲在山洞裡,用自己的身體給他取暖。他雖尚有呼吸,卻體溫冰涼。阿硯便想起許久前的那一世,自己和少年的他手牽手,入手的,豈不依舊是入骨的沁涼。在這黑暗中,她抱著懷中的少年,默默地閉上眼睛。她想起了一個故事,薩波達王見帝釋所化雄鷹追逐白鴿意欲奪其性命,薩波達王救下白鴿,可是雄鷹卻說,若是沒有白鴿,它便會活活餓死。為救雄鷹性命,這位薩波達王割損筋ròu,痛徹骨髓,用自己的ròu來喂雄鷹。她如今摟著懷中這少年,是不是便在割ròu以喂雄鷹?這件事又將為她帶來怎麼樣的因果?正這麼想著,她懷中的少年身體輕輕動了下,看樣子彷彿是醒了。她頓時渾身一僵,其實是有些害怕的。他醒了,會如何呢?黑暗之中,有山裡的風呼嘯著吹入山洞中,她卻一無所覺,她整個人都在感受著懷中少年的動靜。可是過了很久很久,少年到底是沒有醒來,他只是挪了下身體,不自覺地讓自己更靠緊了阿硯,甚至伸出胳膊來,摸索著抱住了阿硯的身體。低頭看著懷中的少年,藉著一點微弱的月光看著他俊美而清冷的容顏。生生世世,他都是這樣的容顏,從未變過。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漸漸地睡去了。可是等她醒來的時候,懷裡的少年已經不見了,兩手空空,懷中冰涼,彷彿那個少年從未出現過一般。她悵然若失了一會兒後,終究苦笑一聲,明白這一切都是孽緣,當下想明白了,打起精神,揹著包袱準備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