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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舒微微頷首,帶著女兒走了。陳凜忍不住偷偷瞥了母女倆一眼,白雲舒那種苗條高挑的背影,像極了《花樣年華》裡的張曼玉。吃過晚飯,陳凜和陳燕在水池邊刷碗,聽到父母在房裡吵。馬麗珠嗓門大,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陳望知不停地說,你輕聲一點,輕聲一點,也不怕人笑話。&ldo;我有什麼好給人笑話的,陳得樂,你說說,我有什麼讓人笑話的?&rdo;陳得樂是蘭溪鎮的人給陳望知起的外號,因為他老婆叫馬麗珠,廣告裡天天宣傳麗珠得樂,於是大家就把陳望知叫陳得樂。&ldo;你這個人不講理的,人家是新搬來的鄰居,來送禮,我當然要招呼人家,再說了,我又沒跟人家說什麼。&rdo;陳望知文化水平不高,平時又有點懼內,每每被老婆說得理據詞窮。&ldo;我看她就有點不地道,吳家姆媽說她是寡婦,可我看她沒一點像寡婦,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說,胸脯也高高的,我就沒見過哪個死了老公的女人胸脯挺成那樣。&rdo;馬麗珠和丈夫一樣,高中畢業就輟學,在鎮上開雜貨店為生,說出來的話也是俗氣得很。要是平常,陳凜最不愛聽父母吵架,偏偏這一回,他聽得聚精會神,但是他沒理解母親話裡的意思,為什麼死了老公的女人胸脯就不能高高的? &ldo;小赤佬,不學好,又躲在牆根聽壁角。&rdo;馬麗珠是個神人,一隻蒼蠅從她倆口子窗戶下經過她都能發現,陳凜不過蹲了幾秒鐘就被她發現了,撒腿就跑,緊跟著他的是窗戶裡扔出來的不知道什麼瓶子。他生母早亡,這麼多年來,繼母馬麗珠雖然對他有養育之恩,但也經常對他非打即罵,因此他也從來沒叫過馬麗珠一聲媽。陳凜在外面逛到快九點才回家,看到白葭蹲在葡萄架下,對著個小盆像是在洗衣服,好奇地走到她身旁,&ldo;你這麼小就會洗衣服呀?&rdo;白葭見他過來,忙轉身背對著他,把自己洗的東西擋住不給他看。&ldo;你叫白葭,是跟你媽媽姓呀?你為什麼不跟爸爸姓?&rdo;陳凜蹲下來,看著白葭,這才發現她身上的衣服很舊,領子都洗變形了,他家裡條件再不好,妹妹陳燕也沒穿過這樣破舊的衣服。白葭還是沒理他,小手不停搓著水盆裡的衣服。陳凜有點生氣,一拳把她推倒了,嘟囔:&ldo;有什麼了不起的呀,小爺理你是看得起你。&rdo;白葭跌坐在泥地上,很快自己立了起來,把水盆端到屋裡去了。陳凜衝著她背影扮了個鬼臉。日子久了,陳凜從父母和鄰居那裡知道,白雲舒原來在上海一所中學教書,因為&ldo;作風&rdo;問題被學校開除,輾轉才應聘到蘭溪鎮一所小學當老師。&ldo;聽說她那個小丫頭也是野孩子,不曉得是誰的種,所以跟著她姓。&rdo;&ldo;怪不得她被上海的中學趕出來,那種人怎麼能為人師表,難道要學生跟她學怎麼勾引男人。&rdo;&ldo;看她一天到晚穿得妖妖嬈嬈,大清亡了快一百年,她還穿個旗袍,開叉開到大腿,不為了勾引男人為了啥。&rdo;蘭溪鎮地方偏僻,居民但凡有點本事都出去大城市闖世界了,剩下的不是沒本事的,就是些婦孺,吃飽喝足閒磕牙是他們唯一愛好,彷彿一天下來不說上點閒話,他們的嘴裡就會生出潰瘍。流言蜚語口口相傳,不過兩三個月時間,白雲舒就成了蘭溪鎮名人,小鎮民風保守,尤其是女人們,很看不慣白雲舒那種做派,她哪裡像老師,倒像是資本家的姨太太,高跟鞋嘎達嘎達,她也不怕扭折了腳脖子。就連走路,她都跟別人不同,纖細的腰肢節奏自然扭動,使得身體曼妙的曲線水波般流動,她到馬麗珠開的雜貨店買油鹽醬醋,白嫩秀美的脖頸讓人浮想聯翩。那種風韻,小鎮居民哪裡見識過,於是她經常光顧的雜貨店就成了鎮上男人聚會的地方,很多人下班之後找出各種荒誕理由守在那裡,只為了遠遠看她一眼。眾人漸漸才知道,白雲舒那年不過三十二歲,也還算是風華正茂的年齡。雖然有個十一歲的女兒,依然很嬌俏,面板細膩瓷白,小鎮上的女人也白,但白得不新鮮,她那種白是水嫩清秀的白,和人說話的聲音嗲而甜,用馬麗珠的話說,男人聽到骨頭都蘇了。陳凜不知道自己的骨頭有沒有蘇過,也許那時候他的年紀還不算個男人,但是他很喜歡聽白雲舒每次來買東西時說話的聲音,軟軟的糯糯的,就像她做的米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