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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從外面捲入,吹進比奇敞開的領口裡。(90)比奇無法形容自己拿著被子和洗漱用品,回到那間宿舍的感受。不是他原來的那間房了,不過每一間的擺設都一個樣。他的編號8561,那鐵牌子重新掛在了門口。望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比奇有些感慨,他繞了一大圈,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屋外的特管員從走廊經過,鞋跟敲擊在地面。那響聲未曾變過,只是之前聽到的人會心驚膽戰,現在卻能坦然面對。這是桑多努力才有的結果,而這份恩情比奇不知如何報答。他們的談笑聲已久無比虛幻,好似從幽深的谷底傳來。那一夜比奇沒有睡,從高高的方窗看著滿天繁星變成晨曦朦朧。現在陽光從外頭射進來,正好照在他腳邊的地面上,形成如一年多以前一模一樣的小方框。然後起床號響起,特管員讓大家起床集合。桑多沒有來看他,或者說從他開始收拾東西到離開,桑多都沒有抬眼看他。比奇隨同特管員出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愛上了一個不可能的人,而現在他只能遠遠地追尋著對方的身影。當比奇走到林子裡時,電鋸的重量總算讓他回到現實。林子裡的勞作並不辛苦,畢竟當訊息先到達了上層,那消極怠工就是從上至下的。桑多沒有來見他,一天沒有,兩天沒有,連續一週都沒有。其實不僅是桑多,比奇也幾乎沒有機會見到科里亞和奈特。他感覺很孤獨。他的眼淚總是在眼眶打轉,無論想不想起桑多,有時候莫名其妙地,那淚水就一下子湧上來。不過當身邊沒有了熟人,最大的好處就在於淚水不會當眾掉下來。它會被比奇猛地擦在袖口,也會滲進枕芯和被褥,抑或是沖澡的時候隨著水流滑掉,當它不能以完整的形態進行尖銳的提醒,比奇的悲傷就像被塞進一個匣子裡。他不記得那段時間是怎麼熬過來的,但那匣子就在自己的胸口,當晚上蜷縮著睡起來,匣子的邊角便會頂到自己的肋骨,讓臟腑跟著疼痛。唯一的一次是在一週之後,比奇在鐵柵欄大門旁邊的倉庫見過一次桑多。那些集裝箱裡的東西越堆越高了,越來越多的特管員被調到周圍把守。接連不斷的卡車轟隆隆地開進來,桑多、阿諾瓦、索坦松以及傑西便會在這時守在前列,指揮著卡車卸貨,再拿著單子清點幾遍。當時比奇正巧從林子裡把劈碎的木柴拿出來,幾乎不用看清楚,只消一個輪廓,他便知道那就是他魂牽夢縈的人。桑多依然穿著那件軍大衣,魁梧的身材引人注目。他拿起酒壺給自己灌著酒,等到清點完畢的特管員上前彙報後,手一揮,轉過身來。他看到了比奇,比奇十分確定。因為在轉過來的剎那,桑多的動作也停了一瞬。但僅僅不到兩秒,他便把頭扭開了。所以他不知道比奇頃刻間便淚流滿面。當然,比奇也不會知道桑多不願意對視的原因是桑多也怕情緒失控,怕表露出一點點的不堅定。(91)奈特看到過重新加入勞動的比奇,但他感覺出了異樣,沒好直接過去,反是回到宿舍了才問格里菲斯。格里菲斯並沒有和桑多交流過,然而曾經目睹比奇為了不讓桑多下跪,懇請桑多不要為他們繼續努力的一幕,仍然讓他記憶猶新。而此刻比奇的情況不用說,只有一種可能——“他愛上了桑多。”“但桑多不愛他?”奈特說,說完便覺得這問題可笑。桑多怎麼可能愛上他們這種人,如果說格里菲斯這類戰犯和自己有一分半毫的相似,那桑多和他們也是天差地別。“我看是愛得太多了。”格里菲斯說著把窗簾拉了起來。奈特沉默了。奈特可以理解比奇的感覺,儘管自己體會得不明確。他和比奇不一樣,他從始至終都能擺正自己的立場。他感激格里菲斯,或者說嚴重些,他也確實愛上這個大塊頭。但愛是一回事,接受現實又是另一回事。當格里菲斯明確地把上頭的命令以及傑西的安排告訴奈特,並要求奈特到時候隨同第二批難民一同離開時,奈特什麼話都沒有反駁。他只是詢問了自己要去的國家,以及有可能從事的行業。“可能是工地,可能是牧場,或者在加工流水線上,當然也有可能去給一些有錢人除草或做家務。”格里菲斯是這麼說的,“不過無論怎麼樣,你能夠吃到好的東西,熱的東西。你會得到正式的身份,哪怕可能開始的幾年,還得住在貧民窟裡。”奈特點頭。“我會給你一點錢防身,錢藏在襪子,藏在鞋底,縫進你的棉衣裡,多分幾個地方藏好。每一次船員逼你逼得不行了,就拆一個包交一點。”格里菲斯又說,“我也曾經被販賣過,一路上你會被剝一層皮。但你的生存能力很強,或許比我還強,你會活下來的,而且很快就會適應新環境。”奈特再點頭。“到了新的地方不要太張揚,你有了真正的身份,就不再是性奴隸。當你表現出性奴隸的一面,別人就會以這樣的眼光看待你。而當你不表現出來,你就只是一個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