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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搶劫,偷竊,甚至殺人。“在過去,我無法想象自己拿起刀子捅人的一幕,我也無法想象那些和我一樣的女孩會這麼做,但事實是會的,只要走到那一步,很多人都有了不可思議的膽量。”但好就好在她遇到了她的丈夫,那個男人見著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便讓她們跟著自己。那是一個看起來很老實憨厚的人,比奇從他臉上能看出寧晉底層人的生活。但這貧窮的人給了無價的慈悲,最終讓妹妹活了下來。只可惜,就在過到寧晉的當然,即便如此,比奇也常常在想,如果他沒有離開家鄉,沒有在海上漂泊,沒有如沙丁魚一樣被丟到世界各地,沒有被關進特管區,那他的人生會是怎麼樣。他不會見識到人性的醜惡與自私,不會從醜惡中看到善良與慈悲。不會感受到谷底的寂寞與苦痛,或許也不會真正理解幸福的平靜與甜美。那些過往永遠都不會成為過去,可它又已經成為過去。手腳上仍然有鐐銬的痕跡,面板也留有鞭打的傷痕。可也正因如此,他便見識到命運的殘酷和悲憫。何況如果沒有那一切,他又如何能認識桑多。當他坐在窗前時,他想起多年前位於那個小小的牢房。那時候他就這樣枯坐在床邊,床上放著桑多給他的新被褥,身上披著加厚的外套。陽光從窗臺射進來,在他的腳邊形成一個規矩的方框。於是世界變得那麼小,那麼狹窄。特管員的腳步聲從走廊的一頭傳來,軍靴敲擊在冰冷又堅硬的地面。他們的嬉笑彷彿地獄的靡靡之音,他們要把他帶到地獄深處去。可在地獄的深處他見到的不是火湖,而是那一個穿著軍大衣,面容冷峻,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桌面擺著餅和酒,他點了一根菸,讓比奇慢慢吃。桑多也起來了,他看著坐在窗邊出神的比奇,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比奇說沒有,他做了夢,但好像不是噩夢。比奇把頭轉回來,讓桑多抓住他的手。“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我不知道我把你圈在這裡,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比奇說。如果說當初的牢房困住了比奇,那比奇不希望有一個牢房困住桑多。他會陪著桑多,無論對方想去哪裡。這是自由的人才有的權利,而他如今終於適應了手握自由的感覺。今日陽光也從巨大的視窗射進來,只不過它沒有形成小小的方框。這一個視窗沒有柵欄,陽光能將整個房間照得透徹。“這是我沒有想過的生活,”桑多回答,他緊了緊手指,啞笑起來,“說實話,你讓過去的我抱有這樣的幻想,就太奢侈了。”比奇也笑了。他說是啊,我也一樣。凌西的春天溫暖潮溼,不似家鄉的乾燥炎熱,不似萊興的寒冷荒蕪,它是一片嶄新且陌生的土地。比奇相信在這樣的土地上,他能追尋到那從未明晰過的安寧。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 魯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