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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唸的肩在抖,兩腿在抖,他不敢,古一麒沒催,反覆檢查那個系在程念腰上的鎖釦,是不是扣緊了,然後把多餘的繩,往自己身上盤:“我陪你,我們一起跳。”手牽手,繩結把他倆系在一起,“你要是沒能過去,我也跟你一起。”腳在打顫,身上還是抖,可莫名的,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我立定跳遠的成績,可比這強!”程念甩開古一麒的手,深吸一口氣,“二麟!”他的身邊,古一麒在喊,“拽穩啦!”呼呼一聲,身體飛了起來,程念連自己是怎麼跳的都不記得了,就撲在古二麟懷裡,得救了,程念下意識的咧嘴,想給古一麒一個微笑,可身後沒人,他沒跟來。地上,一小截斷開的繩頭,程念不明白似的瞧了又瞧。“阿哥!”轟隆隆的震鳴聲中,古二麟用生離死別的嗓音吼叫。程念木頭人般回頭,看到那個男人,手裡還是那把冰錐,笑著,用口型,說了四個字。“古一麒!”天搖地動,雪像洪水一樣倒下來。不知走了多久,過了多少里路,每次他們中有誰要先倒下的時候,另一個就會像杖,像石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對方下滑的膝蓋。路旁的積雪下,一個礫石壘的,象徵祝福的尼瑪堆,古二麟在邊上把程念放下,他把衣服脫下來,披到程念身上:“程哥……”年輕人的嗓子,像一夕之間白頭的人一樣蒼老支離,“我得走了,我得去找他,不能留他一個人。”背對陽光,古二麟一瘸一拐,消失在雪山同輝的聖潔白光中。天淨的好像納木錯倒懸。盧占星和梁鐸找到程念時,他意識已遠,只依稀聽見他們不斷在四周呼喊:“還有兩個人,我們還有兩個人!”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抬上車,除了從眼眶裡不斷擠出的淚水,告訴人們,這是一個活著的人,他就像尊不會眨眼的雕像,始終昂著頭,久久凝望潔白冰原的方向。番外:殊途同歸刷了新漆的土平房,半人寬的石炕,沿窗,擺著張老舊,但是結實寬大的方木桌,就一把椅子,上頭擱了揹包,沒地兒坐人,盧占星把炕上的被子往裡推了推,挺習慣地往上盤起一條腿。“你看看,是這種藥不?”鼓鼓囊囊一大包塑膠袋,他從裡頭翻出來支藥膏做了個遞的手勢。程念往小爐裡添柴,把吊壺放上,在身上抹了抹手:“進口的?”他接過來,“你帶了多少?”盧占星把袋子敞開:“這你就別操心了,管夠。”程念笑得很開心:“其實國產的複方乳膏就挺好,還便宜,就是鎮上買不到。”盧占星一愣,他有年頭沒見程念這麼笑過了,早知道幾支藥膏就能換來程念眉頭鬆一鬆,他恨不得給程念盤個藥廠:“你先用著,不夠跟我說,我再給你寄。”“夠了夠了。”年前程念往北京打長途,隨口說了句,校舍的牆漏風,一出年,就有工程隊來翻修,問工頭,只說錢已經由一個北京老闆結清,不用想也知道是盧占星,怕他來真的,程念忙罷手,“就一個孩子有魚鱗蘚,這些藥夠用了。”沒搭腔,盧占星從袋裡又掏了支軟膏,擰開,順手抓住程唸的腕子。“我自己來……”程念往後縮手。“別動。”乳白的藥膏,擠在程念指背上,盧占星推開得很輕,很仔細,“孩子們要顧,你自己就不管了?”程念有雙養尊處優的手,像不幹活的少爺,白淨,修長,連指甲蓋都挑不出錯,盧占星過去就喜歡他的手,可現在這雙手,紅腫未消,有的地方因為乾裂,已經破了,口子不淺,藥膏在上面抹過,疼得程念抿嘴。盧占星小心往傷口上吹氣:“我去年給你的凍瘡膏呢?你沒用?”就這麼不稀得照顧自己,看程念蹙眉那樣,盧占星沒捨得往下說,“口子開那麼深,不知道疼?”藏區這地方,甭管春夏秋冬,日夜兩頭都是冷的,程念來藏第二年,手上起了凍瘡,回回發作,又痛又癢,盧占星是聽偏方用烈酒泡老薑,找面板科大夫專門給配了藥膏,什麼方法都用上,甚至動過勸程念回北京的念頭,話到嘴邊卻不敢提,怕提了,程念就不讓他來了。塗藥的過程因為人為的有心,變得漫長,指縫裡都是黏膩的乳膏,程念眼耐不住這份感覺,拽手掙:“行了,可以了。”盧占星手上的力道挺大,他既不說話,也不放手,就這麼捏著程唸的手,從眉毛下頭鍥而不捨地看著他。“程老師,棉被和棉襖現在發麼?”窗根下,梁鐸帶來當義工的女學生甜甜地問。屋裡暗,她只看清石炕上坐著兩個人,於是笑了笑,盧占星心虛,立馬撒開手。程念一脫身,就往門口走:“發。”推開門,校舍外頭的熱鬧勁傳進來,“盧校長帶了些藥,一會兒他親自給發。”聲音遠了,盧占星坐在炕上,留戀黏在食指上的滑膩,嘆了口氣。隔著扇門,屋外的天蔚藍,孩子在歡笑,為好心的哥哥姐姐的來到。這裡是西藏,日喀則,定日縣巴松鄉南,育星小學校,程念支教生活的地方。盧占星每次來,都是幾大車的物資,梁鐸有時也